钟花道紧紧地攥着身下的被褥,双眼有些模糊,身体虚弱,四肢无力,刚喘息平稳了之后便觉得浑身上下都在酸痛,她微微眯起双眼朝周围看去,房间的陈设倒是非常熟悉,宽大的床,银白色带云纹的床幔,还有白玉屏风,上头雕刻着仙鹤入云图,屏风另一边若隐若现的桌椅,与桌案上放着的一鼎正在飘香的小香炉。
她已经很久没来过这儿了,上一回来,还带着算计,刻意接近。
房间里没有伺候的人,不过钟花道刚醒来没多久,房间门便被从外推开了,慢慢走进来的人被屏风遮住了脸,只能看见一个轮廓,不过房间内的陈设与熟悉的薰香味儿立刻让钟花道猜到进来的人是谁。
只是她又有些不敢想,未见到人,不敢确定。
她分明亲眼看见那人在雷霆中粉身碎骨,可此时的恍惚感又让钟花道觉得,她飘零在海上近十日,吹着咸湿的海风,淋了几日大雨,都是一场噩梦,梦醒了,那些可怕的记忆也都随之消失了,濒死的痛苦不复存在,只是……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十指被绷带包裹着,浸了药汁,提醒着她。
无量海上的孤岛存在,几十个昼夜的雷霆也存在,那叶上离……还存在吗?
“醒了?”进门的人突然开口,久违的声音叫钟花道险些哭出来,即便浑身无力,她也要跳下床,踉跄地冲到屏风旁,扶着屏风看向端着饭菜进屋的人。
本来以为看见叶上离会很欣喜,可那一瞬喜悦在对上对方的满头银发时,钟花道瞬间楞在了原地无法动弹,就连呼吸都放缓了。
叶上离身穿白衣,与以往一样,上头没有坠饰任何花纹,一头银发被簪子簪在了脑后,木簪深灰,白发银亮,胸前挂下的一缕丝丝分明,竟然从中找不到一根乌色。
叶上离的面容不变,可也有许多东西变了,除了这满头的发丝,还有他眉心的银莲似乎藏不住般,一直存在,他身上的冷莲清香味道消失,原先挂在腰间的铜铃也不知所踪。
见了钟花道的面,叶上离微微皱眉走过来,扶着人坐在了桌边道:“你也太不爱惜自己了,怎么就下床了?累吗?见你睡了十多日,恐怕是困极了,也就没让人来打扰你,方才察觉你醒了才去端来了一碗粥,即便入了大境界,也不可立刻辟谷,循序渐进对身体才好,突然几十日不吃不喝,任何人都消受不住的。”
叶上离说了一堆,钟花道一直在看着他,眼睛都没舍得眨一下,等叶上离吹了吹清粥,递到钟花道嘴边了,她才讷讷地开口问了句:“你的头发……怎么了?”
叶上离目光一怔,随后无所谓似的道:“不过是历天劫,摧老了百岁,怎么?看起来与以前相差很多吗?白发似乎变不回来,不过我看上去当不显老吧?”
钟花道听见他的话,眼眶都红了,她的嘴唇微微颤抖,声音有些沙哑,右手握紧,软弱无力地在叶上离的胸前捶了一下:“你怎么还有心思玩笑?你到底在不在意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