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偷觑着主公脸色,试探着问道:“要追么?”
夫人回来时,两腮上挂着泪珠,花容惨白惨白的,他们这帮人虽然不懂风月,可再是不解风情,也知道夫人是伤了心,又见她身子骨单薄得似一片纸,自然都不放心让卫绾白跑一趟,就这么回去。所以侍卫这时已是在等着殿下一声令下,他们即刻发兵去,将夫人接回来。
但主公的神色确实微微一滞,他在拱门外的一株野蔷薇旁立了片刻,嗓音沉哑:“不必了。”
侍卫惊讶皱眉,“这……主公,夫人千里迢迢赶来,投奔于你,方才之事定有误会,不如解释清楚了,再分开也好啊。”
侍卫的话又让夏殊则有了松动,他迷惘地抬起了头。
雪停了两日,塞外的流星带着箭矢一般的银色拖尾,落于屋檐后漆然如墨的夜色里。
风一动,满院子都是冷意。卫绾向来怕冷,浑身都冰凉,到了冬夜里,晚上入眠后总是自觉地爬到他的怀里来,像只乖巧的小兽,将鲜嫩的利爪全部小心翼翼藏好,轻轻挠着他的胸膛。一路疾行,怕是对她身体有碍。
夏殊则发出一声低低的咳嗽声,蹙眉道:“吩咐下去,让冯炎带着人,暗中护送他们回洛阳。”
“诺。”侍卫不再劝告,折腰抱拳,转身朝院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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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绾哭着上了车,鼻尖冻得通红通红的,卫不疑递给了她一只手绢,卫绾接了过来将鼻涕全擦了,哭得难看得像只花猫。
卫不疑也不吩咐人驾车,便在一旁睨着她,眉梢朝上吊着戏谑道:“我的妹妹阿绾从小便不爱哭,现在倒好,为了一个男人,成日里以泪洗面了!你从前不是常说,为男人哭的女人最没用了,你决不能当第二个母亲么?”
卫绾早将眼泪擦干了,瞪了他一眼,嘴硬道:“谁哭了?笑话!驾车,回洛阳!”
卫不疑无奈地摇头,取过了马鞭坐了上来。
出发之前,也不知道是谁信誓旦旦,说短时间内绝不回洛阳了。
不过他要警示卫绾:“王徵在洛阳春风得意,你一逃婚,再回去不是自投罗网么?”
卫绾不说话,心中暗暗想着,许人家另结新欢,便不许她琵琶别抱?她回去便将和离书签了,好好嫁个老实人去。
她将厚实的斗篷拉了上来,就着星夜下原野疾行的劲风,竟不知不觉坠入了梦乡。
她的眼睛沁出了大颗珍珠似的泪水,沿着秀丽的瑶鼻滑落,香腮如雾,如芙蓉沾露。她闭着眼,长长地做了一个梦。
前几个梦都太过哀伤了,卫绾一发现自己坠入梦境里,便心有余悸,熟悉的黑雾再度笼了过来,将她的身体全罩在了里头,卫绾随着这团谁也瞧不见的黑雾刮入了中原,流光溢彩的洛阳城中。
上元佳节,街衢上热闹非凡,车水马龙,闹哄哄的一片。
卫绾疑惑地穿过熙攘的人潮,好一会儿,才寻到一个踽踽独行的玄色身影。
他沉默地汇入人流里,负着双手,眼瞳漆黑,与他年龄并不相符,他的眼睛深如渊海,眼形深而长,鼻梁俊挺,衬得白皙的皮囊如无暇冷玉,愈显得凛然不可侵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