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滩上有一处通往上方的长长台阶,目测有十几层楼的高度,峭壁黑黢黢的,台阶却是白色的,像有人拿粉笔在黑板上画了一条曲曲折折的白线。
隋轻驰下了车,绕到后备箱拎下行李箱,合上车门,选择了步行。
他走到了海滩上,抬头仰望,转折的台阶一直从山崖底转折着通向悬崖顶,之前在车上看不觉得太高,现在只觉得恐怕有四五十层楼那么高,这玩意儿修在这儿真的有人愿意爬吗?
他低头看手上拖着的拉杆箱,箱子下半部已经全是泥点子,他不可能把它提上去,最后索性拍了拍箱子,心说你就待在这儿吧。
还好吉他让汪小鸥带回公司了,不然要背上去真的够呛。将箱子留在台阶下方,一个人沿着台阶慢慢地走,太阳虽然出来了,但是突出的岩石在台阶上投下深而长的阴影,阳光没能照进来,总是差那么一点。脚下海浪翻涌,白色的浪拍碎在黑色的岩石上,怒号声听上去有些骇人,潮湿的水汽一直让脊背瑟瑟发寒。
抬头仰望,这些台阶仿佛无限长,隋轻驰慢慢拾阶而上,高耸的悬崖峭壁上只有他一个人孤独地走在阴影中,他看着会不会像树干上攀爬的一只蚂蚁?但他知道上方有阳光,再走走就是了。
他想起初中休学的那一年,想起休学归来,和所有人都不熟,也不想和他们靠近,一个人清扫着学校长长的楼梯,那段日子他也像在阴影里攀爬了很久很久。
然后一个少年踢翻了他放在楼梯角落的垃圾桶,duang的一声,像底鼓突然轰出的响声,手里拿着乐谱的少年慌忙扶起了那只垃圾桶,那是一个多么美好的信号,单调沉闷的乐章 终于变调了,他已经站在了阴影与阳光的分界线,自己却不知道。那样的悬念,只有当日后回想时,才会为之怦然心动。
他又想起最初的西风,想起那个只属于他们四个人的微信群,总是寂静无声的手机从此以后每到半夜就响个不停,想起第一次站上舞台,发现他可以靠唱歌征服别人,他有自己的武器,想起第一次踏入星河体育场,做万千星星中的一颗,他在那一刻有了梦想,想起耳朵里听着Oasis的歌,第一次踏入CTR的校园,为能再次见到喜欢的人雀跃不已,想起他霸占了那个人的屋子,霸占了那个人的生活,生命从贫瘠变得富有,他像一只贪婪的龙,睡在自己的金山里,从此以后喜欢的Oasis的每一首歌,从Stand by me,Wonderwall,到Champgne Supernova,Don't go away,都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可光芒才刚刚照进来,他又自己峰回路转拐进了黑暗,他把自己的人生搞得一团糟,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完全放弃了,觉得大众对自己的认知是对的,他已经无药可救,只能这样破罐子破摔地唱下去,可是还是忍不住想知道傅错的消息,知道了他在哪里,在做些什么,就觉得世界还有一点点光亮可以期待。
他停住脚步,一道金色笔直地划过脚前方的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