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兜兜转转摸索回客栈后,月亮都挂上了柳梢,洒下一片凉水般清澈冷清的光,尉迟离拿起那镯子对着月亮看了看,深深叹了口气。
她这是怎么了,干嘛对柳罗衣如此上心。
银白色的镯子在月光下反而没了白日里的那般古旧,像是被镀上了一层新银,笼罩着朦胧的光影,尉迟离将它擦了擦,重新放回了袖子。
柳罗衣此时应当已经睡了,明日再给她吧。
尉迟离大步跨进门,想着躺在舒适的床榻上,一觉睡到天亮,却在上楼之时,听到了幽幽的哭泣声。
尉迟离停住脚步,脊背冒出了冷汗。
该不会是……尉迟离甩甩脑袋,摒弃脑子里冒出来的奇怪念头,她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往哭声传来的地方走去。
这间客栈建在河边,背面便是流水潺潺的桑流河,是孤江的分支,北至北域,南往南湘,顺着它能眺望得极远,越过重重大山,直至缀满星辰的天边。
客栈为此修了一个台子,专为观景所用。
尉迟离站在略有些有力的晚风中,衣摆被吹得在身后摇曳,她小心翼翼地踏上台子,看见了一个羸弱的背影,正微微颤抖着,缩成一团。
尉迟离放下心来,不过只是一刹那,心便又像被人揪起来一样,有些难受。
她蹑手蹑脚地走上前,轻咳了一声,柳罗衣听见动静,吓了一跳,忙低头在衣袖上擦了擦。
“那镯子,很重要吧?”尉迟离问。
柳罗衣点点头,沉默着。
“是你的?”
“我娘给我留下的,唯一的东西。”她开口,可能因为哭久了,声音显得比平时软糯了不少。
“要回去睡觉吗?”尉迟离站到了她面前,半蹲下问。
柳罗衣摇头。
“那你闭上眼睛。”尉迟离用上了她这辈子所能发出的最温柔的语气。
柳罗衣睫毛颤了颤,抖落了一滴水珠,然后顺从地闭上了。
尉迟离拉过她冰冷的手,然后将镯子轻轻套了上去,柳罗衣感觉到了异样,她睁开眼,盯着自己的手腕。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突然将头埋在膝盖里,大声哭了出来。
所受到的苦难,习惯了的压抑,刻在骨子中的卑微,第一次,畅快地宣泄着,如同下了多天雨的河道,最终溃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