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激灵,猛地回想起来。
少年时,他曾偷了先生的戒尺,拉着神官殿的小神官玩一个民间游戏。
两个人猜石,输了的打手心。
起先他一直赢一直赢,后来输了一次,本想耍赖,见好友无情地板着脸,这才磨磨蹭蹭地摊开手心。
那纤秀如鹤的少年,一张脸蛋仍是冷得结冰一般。他默了一刻,将足有六分厚的戒尺收入了袖中。然后张开洁白的五指,轻轻地,合在他的掌心。
握手言和。止兵息戈。
后来东窗事发,两个人都被先生狠狠训了半日,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顿好打。
好友以德报怨的高尚节操,让太子大为感动,跪在祖先宗庙里时,他信誓旦旦地说了一句话。
是什么话呢。
唐辛喉头滚动,望向一片血红的天际。
“以后要是你犯了错,就把手伸出来,我会握住你的手,然后原谅你的哦。”
……
我犯了错。
你愿意原谅我么?
……
身边有人骇异地大叫一声。
唐辛怔怔低头,手中紧揪的乱发之下,是死气沉沉的脸庞,此刻双眼紧闭,满面血污,那一直紧阖的唇中,却好像呕血一般,不断狂涌出鲜血。
他回头看,那些血液已经流了一地,如同溪水蜿蜒。
他到了此刻,才惊觉:
白雨渐并非以沉默对抗,而是根本开不了口。因为一旦开口,口腔里淤积的血便会倾涌而出。
这具身体明显已经残破到了一种,与死尸无异的地步。
他心中忽然不安。
下将来收殓楚王的头颅。
唐辛随手交托,拔腿往神官殿的方向迈去。
在还有一亭之隔的时候,他慢慢慢慢地停住了脚步。
巍峨高阔的楼宇,朱漆勾片的栏轩,挂满玄珠铜铃的檐角,这些统统不见。
只见滚滚浓烟,与冲天的火光。
那映亮天际的血色,竟是如此由来。
有人悲叹:“天雷劈落,劈毁了神官殿!火势太大,已经难以补救了!神官大人他,恐怕出不来了!”
唐辛的脚步只顿了一顿,忽然像疯了一般冲向火海。
竟无人拦得住他,只能惊慌失措地随同护驾。
众人最后只救出一册书卷,书名预世,竟是当年天机阁中失窃的那一卷,却在大司命的枕席下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