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宿忍不住发话:“那又如何?”
方天至答说:“届时若不可力敌,我便携箱而去,可保二位檀越性命无碍。”
这办法他想得很周全。
他自己铜皮铁骨,百毒不侵,又兼力能摔象,功高绝伦,只要那两人躲进箱子,一时半刻不被暗器、箭矢、火毒所伤,那他轻飘飘将这箱子手底一托,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又有谁能拦得住他?纵算打不过,跑总跑得了,可称万无一失也。
但他这特殊情况,章宿并不大清楚。
他见这和尚言语中透着傻气,简直天真愚蠢,儿戏之极,一个装了两个活人的精铁重箱,哪怕他真抬得动,可来人难不成都是傻子,瘸子,抑或乡间械斗的蠢汉?若真如此,他何至于灭家丧子,星夜来投?
章宿满肚子疑惑怨言,实在不懂为何蔺王孙要将这般要事托付给这不着调的野和尚,又心知不是翻脸时候,只得脸色铁青,冷冷道:“不劳尊驾,老朽自己能照顾儿子!”
方天至瞧他态度,心里明白却不计较,只微微一笑。
他这般好涵养,章宿反倒一拳打到棉花上,无处着力。他心中担惊受怕,着实无处发泄,独个冲进里间瞧瞧儿子,又实在守不住折返回来,望着门外远山喃喃道:“也不知他们到哪了?路上有没有出什么意外?”
恰时金乌半沉,晚霞西落,万里红妆残褪。
方天至凝视着天头余火,刹那间灵机忽生,心道:“我何必去想船上人要做什么?不管他们究竟有什么企图,使计就是为了让敌人中计。他们使这招声东击西,最大的好处不是杀敌,而是攻心!”
他忽而醍醐灌顶。
昨日夜里声东击西之后,海侯府会如何应对?无非就是两种可能。
要么蔺王孙当机立断,奔赴长梅岭;要么他再守一夜,静观其变。
但若天明之前仍不见敌来,则蔺王孙必定会疑心长梅岭有难,绝不可能坐视不理,届时也定会倾巢出城,驰援周家。
这么来看问题,事情就再清楚不过了。
这条计策下的唯一定数,就是蔺王孙一定会在今日离开海侯城!
方天至拨转佛珠的指尖忽地扣住不动。
那么他们又为什么要蔺王孙离开?
是为了在城外杀他么?一定不是。蔺王孙在城内抑或城外,并不会让他变得更难杀,或是更好杀,只会让他的身份发生变化——
人在城外,蔺王孙就只是蔺王孙;
但人在城内,他就是手眼通天的望海侯。
而只要望海侯还在海侯城中,不论这座城里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出现了什么特别的人,他都一定会在第一时间知道得一清二楚!
方天至已经想通了一切关窍。
那些故作神秘的所谓“船上的人”,今晚一定会在城中露出行藏,而且他们要做的事,一定是一件必须在海侯城里完成、又必须要秘密不为人知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