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总管答:“小人奉命搜查全府,未见到她的踪迹,已预备于附近城内彻查。”
赵敏点了点头,道:“你去罢。”
哈总管甫一退下,赵敏便执杯笑道:“适才说到哪儿了?”
方天至道:“府上既然出了大事,郡主恐怕无暇他顾,不如就此散席罢。”
赵敏微微勾出一丝笑,淡淡道:“哪有甚么大事?不过一个姬人,与犬马银玩无异,走丢便走丢了,值当甚么?父王眼下新鲜她,才有这么点阵仗罢了,与咱们半点关系没有。”
方老教主在世时,十分放浪形骸,圣教中豢养姬人千百,亦形同玩物一般。方天至从小看到大,如今听赵敏话音,心想王府之中怕也是一样。他默默不语的功夫里,赵敏斜睇他神色,微笑道:“你听我不拿她当个玩意,又觉得我冷酷无情,是也不是?”
方天至向她抬眸一瞥,却见她幽幽出神,口中嘲道:“冷酷无情的却不是我,而是这世上千千万万的男人。”她饮尽杯中酒,手托腮畔,向花树外的重檐叠瓦遥遥望去,“韩姬之前,尚有王姬、赵姬、李姬;而她之后,更有数不清的姬人。如花的美人,过眼的云烟,父王今儿爱这个,这个便是掌中珍宝,自有万人奉承;可明儿他爱了别个,这个便又被弃若敝履,有万人踩踏。明年此时,何人还记得她的名字?”她说到这里,又冷冷笑道,“这大都城中的王侯子弟,哪个不是这样?退言前朝贵族,也莫不如此!”
方教主是个和尚,不好和她谈“男人该不该三妻四妾”这么接地气的问题,便合十道:“阿弥陀佛!”
赵敏望了他一眼,仿佛想到甚么趣事一般,娓娓轻道:“叛党总是说,蒙古人对待汉人百般欺凌,如对猪狗,实在罪大恶极。可我瞧,汉人男子买卖姬妾、打杀婢女,千百年来视那些可怜女子如同猪狗,也是罪大恶极。他们怎么不先将自己砍杀了,造自己的反去?女子倒该站在男子头上,做他们的天王老子。”
赵敏这话说的极为大胆,但方天至不以为忤,只摇头道:“汉人和蒙古人都是人,男人和女人也都是人。人与人之间,互不侵犯,互不欺凌,才是上善!”
赵敏叹息道:“是么?或许有一日,汉人与蒙古人能做好朋友。可我却瞧不见什么时候,男人能不将女人视作玩物与附庸。”她又自斟一杯,凝目望着酒液片刻,“女子若身份尊贵如我母妃,自然能于后宅之中稳如泰山,可丈夫在自个儿眼前风流快活,她又怎么会开心呢?赵敏此生有一大恨,便是恨我生而不为男子!”说罢仰头一饮而尽。
方天至瞧她神情郁郁,忽而也有些可怜她,便道:“总有一日,女子也可和男子一样。”
赵敏笑道:“怎么一样?共江山么?”
方天至缓缓道:“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