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僧不是别人,正是早先投靠了朝廷的金刚门长老刚相。刚相师从火工头陀,练功数十年,手上绝技正是一套金刚般若掌。这门掌法刚猛无俦,且一旦与人对上,掌力一道接连一道打来,连绵不绝,滚滚无穷,往往有十数层掌力叠加激发而出,令人防不胜防。此番攻打少林寺,便是他与一个西域头陀带队而来,因瞧见方天至武功不凡,刚相头一掌便使金刚般若掌来对敌,只欲求个稳妥,速速料理了方天至,将差事般的漂漂亮亮的。孰料方天至年纪小他数轮,内功却高出他甚多,两人掌力甫交,他便吃受不住,只觉五脏欲焚,经脉俱裂,内力转圜不济之下,竟受了不轻的内伤。

他听闻方天至问话,也不回答,余光瞧见山门外又抢进几个人来,便闭目盘坐当地,旁若无人的调息起来。他自然不想如此示弱,怎奈如今伤势紧急,一动便要牵发加重内伤,口中说不出话,只在心中大骂。

方天至见他不语,便转头去打量赶来的四人。只见两个枯瘦老头,一个愁眉苦脸,背负长剑;一个秃头油脸,两手空空。第三个年纪虽老,身量却甚为精壮,生得浑身肌肉虬结,令人侧目;最末一个站在最中央,仿佛其中头领,却是个赤发疤脸的头陀。

这四人轻飘飘踏入山门,身后跟着数百帮众,俱都身穿白衣,襟上绣着一朵火焰;远远望去,便如一道惨白云朵飘上山来。那筋肉贲起的老人一眼瞧见刚相,先皱了皱眉,道:“师弟,你怎么啦?”

他身畔那瘦秃老人则道:“啊哟,他受伤不轻。”他像是惊讶,脸上却又只是淡淡的,一双精光深敛的眼缝朝方天至一瞥,“他着了这小和尚的道啦?”

他二人对答,那负剑老人如若未闻,仍自顾自的哭丧着脸,也不知在想甚么心事。而那赤发头陀朝眼前这情形一望,话未出口,先自笑了一笑。他一笑,脸上数十道蜿蜒刀疤便扭曲起来,整个人狰狞宛如恶鬼一般。

方天至将这四人面孔铭记在心,也不去与他几人说话,只不动如山的站在山门甬道前,持棍守住天王殿去路。赤发头陀漫不经心的瞧了他一眼,抬起手与身旁一个白衣教众比划了几下,他手势未落,自门外忽而传来连绵通报之声:“教主到!”

那行状各异的四人纷纷回过身,向外瞧去。只见山下那惨白云朵中央,一方金顶雪缎的大轿正不疾不徐的飘上山来。八个背弓负箭的紫衣汉子环侍在大轿左右,神态毕恭毕敬,宛若家仆,但观其神态步伐,竟也是一流好手。及至山门前,那富丽奢华的雪轿稳当当落地一停,数百教众连同为首四名高手,一并下拜行礼,齐声敬道:“恭迎教主大驾!”

方天至心中一沉,实不知明教教主是何方神圣,他贵为教主,武功定然要强过杨逍。自己能否敌过,实在是未知之数。但他决心已定,便也不惧,见状也只漠然而望。

恰当时,只见那素缎轿帘一掀,打里头先伸出半截翠绿欲滴的玉扇骨来。

扇柄尽头,正握着一只馥郁雪白的细手。

那手稍一现出,一位白衫玉冠的少年旋即俯身自轿中踏了出来。他一仰头,露出一副娇艳绝伦的脸孔来。春阳寒照之下,只见漆眉艳横,妙目似水,红唇噙笑,端得是顾盼神飞,贵气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