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野种是什么玩意!

练秋星见方天至面无表情,仿佛不觉得感同身受的快乐,还特地补充道:“他总是打我骂我,他不给我起名字,也不许我叫他爹,谁稀罕呀。妈说我不是小野种,是他乱骂我的,她说起这个,总是流眼泪,那么这一定是很坏很坏的骂人的话了,我以前都只能暗地里骂他,这还是第一次说出口来呢,往后我每天都要这样骂他三次。”她忽而又住口了,认真想想才道,“不,只再骂他最后一次,往后就再不提他了。这个老野种。”她话罢,露出一丝大仇得报般的孩子气的笑容。

这美丽的笑容盛放在客栈大厅里,引得好多人不由自主的望着她,甚至也不约而同的露出微笑来。方天至注视着她,脑中千头万绪,不知怎么心生恻隐,觉得她很是可怜可叹。练秋星见他脸色冷漠严肃,不同寻常,不由疑惑问:“你怎么了?”

方天至回过神,郑重其事的道:“练施主,往后不管任何人问你父亲怎么死的,你都不可说是你将他害死的。”

练秋星问:“为甚么?”

方天至道:“你这样说,别人便会害怕你,厌恶你,你便要受很大的苦了,记得了吗!”

练秋星噤声片刻,一双水波荡漾的眸子凝视着方天至,片刻后从鼻音里“嗯”了一声。

方天至与她对视,忽而觉得极其头痛。她父母双亡,又三观不正,一个花容月貌的少女如若就此放下不管,那不知会酿成如何悲剧,可他一个和尚也不能把她带身边教育啊!正自为难,练秋星却忽而怯怯问:“那么你害怕我,厌恶我么?”

方天至见状,又缓和语气道:“我不害怕你,也不厌恶你。”想想又安慰解释,“你做下这样的事,也不得全怪你。只是不要再如此了,从此以后,不可再提此事,也不可再向别人骂你的父亲了,知道么?”

练秋星轻轻应了一声,仿佛有些失落似的:“我听你的话。只要你不害怕我,厌恶我就好啦。”

方天至瞧她这样,又觉不忍,便转换话题道:“你的名字是你娘给你起的么?很好听呀。”

练秋星便又抬头嫣然道:“是呀。她说希望我像秋天的星星一样。你见过天山的星星吗,很好看的。她还教我背了一句诗,说是我名字的由来——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这句诗她背的很是流利,背完还满意的叹了口气,“我喜欢汉人的诗。”

方天至听她背了一句如此沧桑感慨的诗,不由心想,看来她母亲生前确实不甚开心。联系到她关于她爹爹的说辞,他差不多也能猜想到前因后果,不由也微微叹了口气。

练秋星见他叹气,脸上笑容又忙一收,垂下头去。

方天至不由更头痛了。

待他将面吃完,空智和殷梨亭正从楼上联袂下来,与他商议归程之事。方天至一眼瞧见殷梨亭,忽而眼中一亮,依稀觉得练秋星有托付之处了。二人也望见了他,便几步赶上前来就座,空智先道:“俞三侠的伤既有望治愈,那事不宜迟,咱们明日便同殷六侠一并上路,金刚门在西域毕竟势大,互相有个照应也好。”

方天至应道:“一切听师伯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