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传恭那一掌“山门护法”还未与面前的敌人对上,那条手臂已是后来先至,一掌击在他身旁另一个青衣汉子胸口,那汉子两眼一翻,只叫出半声便软倒在地。
王传恭一掌打开身前敌人,竟在这生死关头发了个呆。盖因这一招他是认得的,正是韦陀掌的第二十六式,名叫“昙花一现”。这一掌极难练就,对阵亦极难使,他打了三十个年头,从未料想有人能把这一掌迎面打到人的胸口上去,更别说一击倒毙,除非对面的人是个傻子。
然而就在他眼前,一个他招架间颇觉棘手的好手,就如个傻子般被人“昙花一现”击在当胸,毫无反手之力的翻倒在地。
王传恭还自怔忡,只听有人在耳边道:“师兄莫要走神!”
他猛然回神,原本与他对掌的青衣人早退到几丈后,游曳不定的盯住他身旁,不肯过来了。他朝身旁一望,果然见方天至正气定神闲的站在一边。他静立不动,却面朝另一方向,目眺山坡之上。王传恭随之一望,只见一个戴着顶斗笠的挎刀汉子,正不声不响的站在那里。
王传恭正要相问,却听方天至道:“师兄与众位镖师先将这些人料理了,贫僧来看着他。”方天至此时在王传恭心中地位暴涨,他说甚么都无有不听,登时回头冲进人群中,一双肉掌翻飞的与敌众打起来。这几十个青衣人,方天至兔起鹘落间已料理了二十多个,剩下十几个如何架得住镖局人多势众,不多时便露出不敌之态。
那个挎刀的人只遥遥站立,望着方天至。方天至敌不动我不动,懒得上前与他厮打,便又摸出师父赠的菩提手串,一颗一颗拈动起来。
那人又望了他一会儿,忽而唿哨一声,身影一飘,消失在林叶之中。闻听信号,这些青衣人也不纠缠,纷纷避战逃去。镖局众人有货要保,也无意追击,见来人确实退却了,便分作几伙,或收拾尸体,或检查车马,或清创裹伤,可称得上一句处变不惊,井井有条,不怪乎金环镖局在湖北一带声名颇盛。
王传恭将事情交办妥当,不去裹伤,先到方天至眼前深深一揖:“师弟大恩,铭感于内!”
方天至一手将他托扶起,笑道:“师兄何必见外,略尽绵薄之力罢了。这帮人有备而来,恐怕抢货是假,杀人是真。师兄不妨将这位副镖头绑了,待回去问询一番。”
此时镖局众人检看地上尸首,已发现许多青衣人并未倒毙,而是闭过气去了。方天至这才道:“此番下山,师父多番嘱咐,叫我不可犯戒。贫僧不敢违背,尽量不愿害人性命,这群匪徒就交由总镖头处理了罢。”
王传恭此时又是一呆,只因刀剑无眼,拳掌无情,要做到一掌将人打闭气,远比一掌将人打死要难。但此时也不是闲谈的时候,他便应话道:“师弟放心。”
自这一劫过后,路上再无风波,车队平安顺当的到了成都府,方天至便要告辞。王传恭再三挽留不成,又欲送他金银盘缠,仍被婉拒了。
当日方天至换上一身雪白僧衣,戴着斗笠,背着他那只小包袱,与王传恭告别:“出家人不受金银财帛,贫僧本当化缘来蜀中,承蒙师兄照看,一路衣食俱全,已觉不安。”
王传恭望他玉面清容,再无初见时的调笑轻看之意,心下又是感慨又是尊重,当即道:“请师弟稍待。”说罢与徒弟耳语一番,遣他往院里去,不多时捧出一个包裹来。王传恭接过包裹,交与方天至:“这些面饼干粮,师弟就不要推脱了。”
方天至望着这包袱,不由露出个笑来,双手接过:“多谢师兄。”
王传恭又与他郑重行一佛礼:“师弟保重,往后行走在外,路过湖北,还请相见。”
方天至将饼子往身后一背,双手合十道:“师兄保重,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