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不过是区区小事。
这三四年间,另有四件事必须交代。
头一件事,照方天至看并不算甚么大事,但放眼江湖却可掀起轩然大波——
无争山庄庄主原东园,到天生山送来一个人。
原老庄主早已不履足江湖,这次送人,也并非亲自露面。那天无争山庄的仆人上山来送手帖,说是少庄主原随云想在此出家,方天至随之下山一瞧,也只看到一顶朴素低调的油布牛车。
四下里静悄悄,那牛正低头衔草,车辕上则袖手坐了个赶车仆役。方天至还没开口,送手帖的仆人已客客气气道:“人已送到。庄主另嘱托小人,说天下之大,已没有他的容身之所。若寺主不肯收留,那便使他自戮于佛前,容小人将尸首带回。庄主年老心衰,不忍见此,是故没有亲至,请寺主见谅。”
而车辕上的仆人伸手一撩牛车车帘,将一个麻衣公子让了出来——
那人年及弱冠,孤零零的撑膝跪坐在蒲席之上。哪怕粗布麻服,木簪束发,其神态气度,仍与当日在蝙蝠岛上一般并无二致。
蝙蝠公子。
谁能想到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蝙蝠公子,竟然就是无争山庄的少庄主原随云?
方天至与他再见重逢,一时间俱默默无语。
片刻后,原随云整肃衣冠,缓步到他面前,合十下跪,闭目道:“原某罪孽深重,愿剃度为僧,从此侍奉佛前,改过赎罪,请雪惊法师成全。”
方天至道:“可我眼见耳听,却不觉施主有悔过之心,向善之意。”
原随云面色不变,坦然答道:“寺主法眼如炬。此不过无奈之举,想方设法苟活罢了。”
方天至静静听了,既不生怒,也不哂笑。
只瞧了他一会儿,忽问:“你本来已经诈死,莫非还瞒不过有心人?”
原随云如若未闻,只合十而跪。
方天至心知他不会再答,便放过此节,淡淡道:“既是赎罪为僧,便再不得反悔。你可想好了?”
原随云道:“原某主意已定。”
方天至不再多言,念佛偈道:“菩提即烦恼,烦恼即菩提。勤修戒定慧,息灭贪嗔痴!”余声未歇,他右手自袖中平举,指尖陡出一道无形劲气,向原随云气海穴拂去。
这一指如清风过岗,又似明月照溪,劲气纯正平和,随心所欲,乃至于不像一门武功、一种杀人技法,正是方天至修为更进一步,一指禅已练到了三毒不染,四劲归一的境界。
弹指发于众人未察之时,原随云甚至未生出汗毛倒竖、跳开躲避的本能,便被这道劲气打入体内,气海震荡间,他只觉全身经脉如漏,剧痛难当,只片刻体内便空荡荡再无一丝真气,自幼苦修的武功就此毁于一旦。
原随云脸色惨白,却强自按捺不发,仍直挺挺地合十跪在原处。
而无争山庄的仆人如同瞎了聋了,静静站在一边,仿佛对眼前的一切丝毫也不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