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在转折的那一刻并没有给她什么特殊的启示。那一天和凡妮莎来到纽约后的一千多天一模一样,她就只是推开她画廊的门,然后看见了一个身穿白色西装的孤独背影。
威尔逊·菲斯克。
她原本的人生就是在那一刻发生了变化。
凡妮莎从昏迷中再次醒来已经是深夜,她躺在床上,灵魂被剥离的恐惧仍让她浑身无力。卧室门外有乐声流淌,她轻轻地踮着脚下床,赤脚小心地踩过长绒地毯,把门推开一条细缝。
乐声更大了些,凡妮莎屏住呼吸,从门缝那儿偷瞧出去。
身穿西装的黑发男人正拿着酒杯在桌前忙活,他伸出一只苍白的手,用某种奇怪的颜料在桌上画着什么。凡妮莎自打能握住画笔开始,就在认识各种昂贵的颜料,但她从没见过这样诡异的红色,像是流淌的热血在纸上留下的印痕一般。
尼诺抬头,在那双蓝眼睛正要扫过凡妮莎的房间之前,她连忙把头缩了回去。
她有些畏惧尼诺·佩蒂特,不仅仅是因为这个男人手上握着她的灵魂,更是因为某种凡妮莎说不出来的复杂情绪——他们已经在这酒店住上这么久,这处囚笼里遍地都是菲斯克的眼线,连她自己都感到窒息,可尼诺却依然每天穿着整洁挺拔的西装,坐在餐桌旁,对着她露出唇边的酒窝。
凡妮莎在她刚来纽约不久就听过尼诺的名声。
拜她的工作所赐,凡妮莎接触过不少有钱人,她从其中一些人口中听说了尼诺·佩蒂特的名字——年轻律师有一张漂亮的脸和灵巧的嘴,他看人很准,挑中那些年长的有钱人妻子接触。婚姻的苦闷和不幸被他柔软的舌头放大,其中有的本就心思左右动摇的人,被他这么一劝说,便毫不犹豫地在合同上签字。
官司自然是赢得漂亮,可不少人被他蛊惑自然还瞧中了别的东西,譬如律师漂亮的蓝眼睛和西装下的皮肤。
这些人往往都失望而归。
尼诺的精明之处就在于,从不和自己的当事人真的发生点什么,他可以温柔地握住你的手擦干你的眼泪,也不介意在深夜接走苦闷的当事人一醉方休——第二天醒来,他就又是那个衣冠楚楚的律师了!嘴里讨论的都是法律问题,也不在乎到底有多少人对他念念不忘。
仿佛他真的没有心肠似的!
男人画完符号的最后一笔,他丢开酒杯,摊开双手——“我愿用我付出的代价,换取不属于人间的生灵前来拜访,出来吧,地狱之主,贪婪的化身……”
凡妮莎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他,他要召唤撒旦!
桌上有一道光芒闪过,凡妮莎颤抖着身子,听着尼诺接着不紧不慢地念道:“我愿信奉您,追随您,传播您的信仰——等等,等等,怎么是你?怎么是你们俩?”
年轻的律师摸了摸额头,像是无奈极了地望着房间里多出的两道身影,天使和恶魔的影子交织在这间纽约的酒店地板上,黑色的白色的翅膀和谐地贴在一块。
黑色翅膀的恶魔有一头火一样的红发,转着不属于人类的蛇瞳:“这是工作,凡人。”
“啊,是的,”他旁边的天使有一张可爱的脸庞,此刻正连连点头,“我们是……来工作的。”
尼诺面无表情:“克劳利,亚茨拉斐尔,也祝你俩晚上好。我上次见你俩工作还是在我十五岁的时候,你俩拔了康斯坦丁的一根头发然后又烧掉,你,克劳利,你说那是替地狱之主迈出了夺取仇人灵魂的重要一步。”
“而你,”他指向天使,换得一个笑容,“你烧掉的头发,声称那是阻止了地狱毁灭世界的重大节点——你们俩的部门还招不招人?说真的,我希望我死后也能拥有这样愉快的工作时光,我非常擅长编写报告。”
“路西法不想见你。”恶魔懒洋洋地把玩墨镜。
“真遗憾,”尼诺顿了顿,“我本来替他准备好了一场不错的交易。”
“那就给我增添业绩吧,小律师,”恶魔露出的牙齿锋利,“你想要什么?仇人的灵魂?痛快的复仇?我不介意给你一点小小的帮助。”
“咳咳咳!”天使做作地清清嗓子,“滚一边去,恶魔!天堂不会善罢甘休的!”
“真希望布鲁斯·韦恩像你俩的上司这样好糊弄。”尼诺感慨。
恶魔和天使交换了几个眼神,说来奇怪,他们什么也没说,但翅膀动作都格外一致,把对方推搡来又推搡去。尼诺坐在他们俩之间,明明作为施法者的他应当是今晚的主角,这会反倒变成了多余的那个,连视线都被两扇毛茸茸的大翅膀给遮住。
过了好几分钟,这两位神秘来客终于眉来眼去够了,这才由天使开口:“尼诺·佩蒂特,你的诉求我们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