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撇撇嘴,伸手按了自己的楼层数字。
*
冬天天黑快,医院的检查结果出来的时候,外面彻底黑了,一轮月亮挂在一片黑墨似的天上。
今天晚上一颗星星都没有。
晚上的医院里,人少了许多。门诊都下班了,但大厅和急诊科还都亮着灯。
医院里面开的灯比外面的月亮都惨白。牧凡森站在大厅里面,站在张然面前,捏着手里一沓检查单子,平静的目光久久停留在检查结果上。
他已经站在这儿半个点了,纸都快被他盯出窟窿了。
张然坐在一张冷冰冰的医院座椅上,前倾着身,捂着脑袋低着头,两只手手腕骨的地方都整整齐齐缠了几圈绷带。
他一下午都没吭过声。
牧凡森看着检查单子。
急性腱鞘炎。
下面医生补充的那一栏,还写了个“患者未作干预,导致急性恶化”。
牧凡森叹了口气。
他问:“什么时候的事儿?”
“上赛季,”张然蔫蔫的,“霍哥出道战之后。”
牧凡森一下子就知道他为什么没说了。
张然腱鞘炎的时候,自己家正在热搜上霸榜,在上升期,好不容易丢掉的名声刚回头。
所有人都在往上走,所有的一切刚脱离低谷,在往好的地方去。
他怎么开口说自己要下了?
牧凡森挠挠脑门,不知道说什么好。干巴了一会儿,他问:“这半年怎么能恶化到这个地步的,你没管吗?”
张然不说话。
牧凡森等了半天,张然都没有说话。
旁边坐在大厅前台里的小护士接了个电话,很平常地应了几声“知道了”和“好的”。
挂了之后,她又打了个电话出去。
等电话接通了,她对电话那头说:
“你好,李冰灿的家属是吗。麻烦现在过来一下,李冰灿恶化了,需要手术。”
急诊室那边的门里又哗啦啦推进来一个躺在床上的,有个女人用哭腔催着快点快点,她妈妈有心脏病。
推床的声音很大,呼啦啦地狂响。医生也催着快点,他们把病人推进了一个房间,房间门关上后,巨响突然就没了声音。
医院的气氛有些压抑,牧凡森笑了一声,说:“走吧,咱俩吃烧烤去。”
他把单子折了几下,放进包里,转身要走。
牧凡森已经迈出去了半步,却看张然还在那儿一动不动,捂着脑袋持续自闭。
“哎呀,干嘛,又不是残废了!起来起来,不是大事儿!”
牧凡森伸手去拉他胳膊,说:“走了,吃烧烤去了,这事儿我给你解决,别怕啊,天塌下来也有你牧哥在。再说了,不就腱鞘炎吗,谁还没得过腱鞘炎?又不是手断了,联盟里边有腱鞘炎还在边治边打比赛的也好几个呢,我老家一妹妹天天上班搁电脑前面打字都腱鞘炎了,多正常啊!又死不了,且能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