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道灵力环绕的虚影自天边而现,如同流星闪过。阮笳定身在了黑影之后,指掐法诀,指尖的灵力庞大得将周身的夜空都照亮,仿佛他浑身的力量全都凝聚在了掌心之上。
黑影很快就感知到了周围灵力的不对劲。
浊气聚成的身体蠕动,仿佛在做转身的动作。当它正面看到月影下的阮笳后,周身浮动的浊气都凝滞了。
笼罩地上石宅的鬼气立刻被收回,露出残存的屋宅,其实不过是一阵风的时间,屋顶已经被过浓的鬼气腐蚀殆尽,露出里头的模样,空无一人。
“穴点就在此处,但身为鬼怪的你,夜里不会待在屋里,这是全套。”阮笳说道。
黑影又一次凝滞,一道熟悉的人形在浑浊鬼气的中央快速凝聚,正是那日祭祖是阮笳看过一眼的老人顾玉铭。
吐着诡异的声调,“顾玉铭”朝着阮笳唤道:“玉笳兄长...”。
他最后半个音未吐落,阮笳掌心庞大的灵力已朝他扑去。
顾玉铭看都没看一眼,嘴角像是看顽童一样的戏谑笑,半点没打算躲开阮笳这一掌灵力。
那恐怖的灵力如天网朝顾玉铭罩去,只见他在鬼气笼罩中抬手一拂袖,满脸老态却形容轻松自若。
以他的神情,阮笳这一道灵力应当要被轻松弹回,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因为鬼气随顾玉铭动作的骤然涌动,催动得灵力扑来得更快。
顾玉铭好似瓮中之鳖、碗中之鼠,顷刻被灵力之网捆成了一团。
老态的脸上,他的表情先是错愕,很快转为愤怒,而后又是震惊,不自禁说道:“顾玉笳!你不是医修吗?”
“我名阮笳。”阮笳收回手,随口说道。
看着被灵力捆成一团的顾玉铭,阮笳在月色下笑了笑,“这次来,是为了一事找你。”
入夜的尹江府,今夜的月色比起往日越发明亮,府城中央的顾府,不知何时,后院的昏黄的灯笼一盏盏均寂灭了。
...
次日,也是阮笳来到尹江府的第二日,顾府祭祖连续七日的祭祖盛典,到了最后一日的尾声。
在祭祖盛典的最后,按照往年惯例和今年的安排,应当由顾老爷子顾玉铭,亲自现身与顾氏祖宗山下所有在场之人共饮一杯。
这一环节,是顾玉铭亲自定的,耳提面命过必须不能少。
当时,顾玉铭的说法是要感谢众位尹江的乡亲,愿意给他们顾氏的面子。但他自己心知肚明,这是为了收回祭祖这几日香袋上吸纳的供奉之力。
阳间之人与之共饮一杯,在阴间鬼界的说法,那就是“供奉之礼任取”的意思。
不过此时,顾氏族人个个交头接耳,顾怀重等直系焦急又茫然不已,此时日头快到正中,顾玉铭却始终未露面。
一大早他们去请时,后院里只传出了消息,让他们先行,不必多做等待。
就在顾怀重等得不耐烦,快觉察到有什么不对劲的时候,山道前围拢的人群忽然散开,顾玉铭坐在一顶有遮阳蓬的人力小桥上,慢悠悠上山而来。
他脸上依旧蓄着往日那种仁善的笑。
等顾玉铭到山顶中时,久等的顾氏人立刻将盛满的酒杯递给了他。
顾玉铭接过白瓷的小杯,表情依然在笑,谁也没注意,转过身的一瞬间,他捏着酒杯的指尖轻轻颤了一下。
当然,即便有人注意,恐怕也只会当成老年人常见的举动,不会太在意。
顾玉铭凝望着玉液清澈的杯中,他倒映在酒中,比往常老人要明亮的瞳孔,此刻却全是恐惧与不甘心。
在与山下百姓发酒的过程中,顾玉铭抬头往远处天空方向看了许久,又带着假笑朝人群中搜寻,久久无果,到所有人都拿到了酒,又开始有些躁动,顾玉铭才缓缓收回视线。
衣衫的遮挡之下,谁也看不到,一道灵力正牢牢束缚着他的手腕,令他无从反抗、逃遁。
带着被迫的视死如归,顾玉铭一点点将酒杯凑近自己的嘴,像是缺油的提线木偶般僵硬、迟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