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阮令宜抚着脸颊的手猛地一紧,指甲从仍然娇嫩的肌肤上划过,留下一道粉红色的印痕。

“齐怀!他还是领着他们东梁军的脏蹄子,踏入了楚地江山!即便是有你的义军在后追击不舍,他依旧选择了继续摧毁楚国城池,选择了进攻我!明明...明明我曾经去信,愿意摒弃前嫌,与他合谋攻你!”

阮笳挑了挑眉,没有作声。

“可他拒绝了我,还以情爱诱我、以利益骗我,而我却在他浑身浴血闯入牢中,并朝我伸出手那一刻,不争气地还是心动了。”

阮令宜情绪愈发激动,声音中带着无尽被辜负的怨恨,甚至隐约有哽咽之意。

忽然,阮笳开口道:“你的心动,是为情而动,还是为利而动?”

阮笳的声音极冷,也很轻。阮令宜却顿时静默了下来,正欲发狂的双手停滞在半空中,而后,以一种很缓慢的速度渐渐垂落,落在散开的衣摆之上。

阮令宜的情绪陡然转为冷漠,她接着道:“齐怀先带我去了北元,那里苦寒无聊,哼!他也无能得紧,连一个蛮夷的小头领都斗不过,还妄想我放弃尊严助他。”

阮令宜冷笑一声:“你说,他配吗?”

阮笳冷淡的目光与她在镜中对视,没有波动更没有回答。

阮令宜不悦地瘪了瘪嘴,又说道:“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我带到东梁国,可是你知道吗?齐咸根本不待见他,他这个太子差一点就要被废了!”

“面对这种局面,他第一个就想到来找我,你知道他和我说什么吗?他说...他居然问我,问我不是未卜先知吗?为什么从来不帮他?是不是不相信他?是不是不真的爱他?”

“原来、原来他费尽心机,如何艰难都不愿把我扔下,不是对我有情,只是觉得我有、我有...”

“得窥天机之能!”

话到此处,阮令宜猛地顿住,接着她用一种十分清明的眼神,快速转头直视阮笳的双眼。刚才说话时的一切情绪,什么怨怼、什么嘲讽、什么不甘,全然没有在她眼中留下一丝痕迹。

殿内的空气,在这一刻似乎也变得肃杀起来,无声的交锋正在由一方发起。

但是,阮笳并没有给出阮令宜想要的回应。

殿内昏暗一片,烛火映着阮笳漂亮的金瞳,他眼眸微弯,流泻出极温柔的笑意,说道:“怎么了?不想继续说了吗?”

阮令宜的脸色沉了下来,不是刚才被阮笳戳穿时的冷漠,而是一种面如死灰的绝望,还夹杂着淡淡的惊慌失措。

阮笳,对她最后一句话没有反应。这很不正常。

心不在焉的,阮令宜仓促说完了最后的一点内容。

“我没有给他想要的,所以齐怀就把我关进了东梁太子的东宫中,说他看错了我,说我只配做个徒有美貌的花瓶美人。”

“再后来,就是传出他要迎娶东梁左相之女,而柱国大将军幼子对我颇有兴趣,那个小将军来找他时,齐怀没有明确拒绝。”

“于是一怒之下,我就刺伤了他,哈哈这样一来,他以后也就只配做个徒有躯壳的不举废人了!”

说到最后一句,阮令宜脸上隐隐浮现出咬牙切齿的快意。

她又转头看向阮笳,嫣然一笑,即便是这般环境下,亦还是有倾国倾城之态。

“所以,你说我错在哪里?分明错的是他,我当初真不该选择去杀你的。”阮令宜说道,分明是阴狠之语,声音却莫名的娇蛮俏皮。

殿内昏暗无光,一盏烛火映照在两人周身一小块位置,恍惚间,仿佛共同身处另一个时空。

阮笳重又拾起一旁的玉梳,这次不是梳头,而是对镜将梳子插进了一处发髻间,补全了阮令宜头上这个由宫娥们费心费力梳成的精美发髻,也是曾经的荣华公主最爱的发髻。

只是阮笳不似阮稷喜奢华挥霍,阮令宜也不再是曾经一人之下的地位,这发髻间少了许多琳琅珠翠,多少失了“荣华”二字的味道。

手指不曾触碰到一点发丝,阮笳收回手,在一片静谧中望向重又揽镜自照的阮令宜。

他慢慢答道:“我方才听你讲了许多的齐怀,你这一生最初是讨好齐怀,之后一边跟随着齐怀,一边又恨他、嫌弃他,最后选择刺伤他,那你可曾想过,你自己要做什么?”

阮令宜大约是没想到阮笳会说这些,她怔怔望着镜中的自己,眼眸中似有迷茫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