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既白宠他, 纵着他,任由他把眼泪都抹在衬衣上,等他哭完才好脾气地去换衣服,亲亲抱抱给他甜丝丝的奶糖,承诺晚上一起睡, 周六日一起玩儿。
那时候大人们还开玩笑,说他就跟人家的童养媳似的, 他不懂,梅既白解释说是一辈子在一起的意思,他就傻不愣登接受了这个称呼。
一辈子在一起, 多好, 他巴不得。
两家商量着定娃娃亲,他不明所以,赖在梅既白腿上打瞌睡,左手抓着的糖掉了都不知道,右手还紧紧攥着他既白哥哥的衣服。
顾倾看着, 不由跟着笑, 笑着笑着, 恍惚间有什么东西滚落下来,抬手一摸,满脸泪水。
他看见小时候的梅既白和「余瑾年」,也看到他的母亲,年少的他,和那段颠沛流离后难得安定下来却异常艰辛的生活。
小奶糖要被宠着才是甜的,可生活不会对他心软,所以奶糖没了,浑身是刺的小刺猬取而代之。
他要保护母亲、保护自己,要给父亲报仇,糖除了甜之外一无是处,还会化掉,在充满恶意的环境里,他不需要糖,他需要能伤人能保护自己的刀。
再后来,顾倾看到了长大后的梅既白和「余瑾年」。
从一开始的刻意得罪,到后来的主动装乖亲近,现在想想,似乎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可对他来说,离「余瑾年」坠楼而亡才过去半年,重生后这些时日,和梅既白相处的点滴都历历在目,能掰着手指数出来。
这半年的时间,在他记忆的深海里是温和明朗的暖色,比小时候久远而模糊的暖白更暖、更亮,甚至连带着他少年时期的冰冷和艰涩都一并温暖了。
回望过去,六岁前的记忆虽然模糊,却坚实地存在着,而他已然从一片黑沉的泥泞中走了过来,站在了沼泽的边缘处,望向前方,前路不尽是坦途,然而总有明亮的色彩。
更重要的是……有一人正站在岸上,向着他伸出了手。
顾倾笑笑,这是他唯一想抓住的未来。
他抬起脚迈上岸,站在那人身边,脚下是坚实的土地,身边是他想珍惜的人,过往种种他不想提及的依然存在,却不再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组成了。
他握紧梅既白的手,笑起来,或许一直以来是他太过偏执狭隘了,他完全可以给这个人更多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