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耶与叔伯他们的确慧而敏察,可正因为此,崔檀令对于他们眼睁睁看着王朝倾颓败落,却不愿舍力挽回的事情心中颇觉复杂。
崔檀令张了张唇,没有出声。
阿娘自己也说了,那叛军头领都是从泥地山野间发迹的猎户,一身蛮力,自然不会像阿耶与叔伯他们这样自小经受儒学大道教导的儒将文臣那样思虑打算。
他连改朝换代的心思都有了,若他功成,世家又如何自信能在这位行事作风与从前那些截然不同的君主手底下,仍能延续先前的荣光?
可见卢夫人这般不慌不忙,胸有成竹的模样,她又不好将心中所想告诉阿娘。
不然卢夫人多半会用她保养得比水葱还要细嫩的手指头狠狠戳她的脑门儿。
她是受清河崔氏奉养才得以舒舒服服活到如今的女郎,如今却反过来帮着外人说自家家中的不是,放在此时以氏族为先的世家中,无疑是离经叛道的存在。
崔檀令垂下眼,若不是王朝颠覆,她自个儿的舒适日子或许会受影响,大抵她也不会想这般多。
说来说去,她不愧是崔氏女,与阿耶叔伯他们是一样的凉薄自私。
卢夫人安抚过女儿,便叫她在一旁看书绣花,她自个儿则是又担起了世家宗妇的责任,开始处理起府中的庶务来。
崔檀令看着阿娘美艳而端庄的脸,还有她髻边一动不动的玉珠,忽地就叹了口气。
罢了,能过且过。
若是那叛军真的想将长安城颠覆个彻底,她也做不出什么可以改变崔氏一族命运的壮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