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麓书院。

今天尤其安静,一刻钟前,包袱款款的学子们正要离开,现在,他们直接拿笔画了起来,这些人都不是不事生产的酸腐,也曾跟着山长四处游学。

曾安还记得游学之初,山长带他们看望山下辛勤劳作的农人,一个老翁一把年纪还在田里,至于为什么不用畜力?

老农憨厚苍老的脸上绽开皱纹,笑道:“你们这些小娃娃懂什么,一头牛多贵啊,俺们全村加起来买不起半头牛!”说着生怕耽误耕田,推着笨重的工具呼哧呼哧往前走。

田上的学子们面面相觑,牛贵吗?对他们来说,完全没有这个概念。

他们思考着,山长已经跳进田里,帮着老农一起推动,学子们跟着帮忙,不过半天,身上干净衣衫已经湿透,看着不远处光着膀子的农家人,心里五味杂陈。

他们以往虽不说,心里却觉得这些农人很是粗鄙,现在真正体验才知道这是什么滋味。

自己劳作半天不到身上已经是汗如雨下,衣服裹着身体简直是大汗淋漓,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又蒸又热!

这些农人天天侍弄田地,日头热辣,衣裳湿了讲究什么?因为湿衣牵制动作耽误种田才叫得不偿失,索性脱了痛快。

自此,所有学子都沉默了,他们就像那典故中的晋惠帝,百姓流离失所,大臣奏报后,皇宫中的晋惠帝思考后反问大臣:“百姓无粟米充饥,何不食肉糜?”

现在亦是,是农人不懂礼仪吗?不知羞耻吗?

不,是他们没选择。

要填饱肚子已经如此辛苦,哪有时间考虑什么礼仪羞耻。

古人云: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曾安收回思绪,手下水车已成,和同伴不同,他用的铅笔随时可改,亦无墨浸之恼,线条流畅且顺滑,苦恼的同伴赞叹地看着他的铅笔,再看自己手里的毛笔,连声大呼:“我不如曾兄思变!”

其他人跟着看过来,曾安落落大方,很快,学子们人手一只铅笔。而人群里,有一个人眼神闪烁,他也在此次前往江州的学子之中,别人求道,他要——求官!

嫉妒在心口发酵,他们可以视官位如粪土,可他不能,偏偏这些人一个个对天发誓,此生绝不在嘉朝入仕!

而他作为盛麓学院的学子一员,想做官得心都要碎了,可他不能。

林宥心头大恨,你们清高!你们了不起!为什么偏偏要阻断我的青云路?!

实际上,是他不敢独自求官,他更清楚自己身份,除了盛麓学院的学子,他没有任何资本,可这些同窗不一样,他们,可是反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