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钦未置可否,他问,“祖母唤我来有何要事?”

他此话一出,程夫人便有些坐不住了,果不其然,老夫人笑着往她那一扫,“是你二婶娘她——”

“老夫人!”程夫人蓦然起身,她尴尬一笑,压低眉眼道,“不过是妾随口一说罢了,不值当放在心上。”

她说完,给姑娘们使了眼风,“还不快告退,待在这白白妨碍了老夫人同世子爷说体己话。”

程夫人掌着二房的中馈,年轻时饱读的策论全用来拿捏丈夫房里的妾室们,效果显著,连带着她们膝下的姑娘们也唯唯诺诺,不敢惹她半分不快。

陆老夫人眼里带笑望着她们行礼一步步退出明德堂,李嬷嬷才关了隔门,她面上虚浮的笑意就已散去,捏着佛珠轻叹一声,“到底是年纪大了,随你们折腾吧,改日带阿鸢来陆府一趟就是,只不过——”

她看向端坐在梨花木座上的男人,眼含深意,“从瑾啊,你到底还是要同你娘说一声”

她话音方落,陆明钦淡漠的眉眼便是一沉。

盛京说小不小,说大不大,明明户口蕃息,人烟生聚,陆府与谢府亲上加亲却不到两日便被说书先生穿了个遍。

谢知鸢不惮于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可课上隐隐约约的视线依旧令她如芒在背。

好在没人来找她麻烦,只是夫子时不时压过来的神色,令她不自觉手冒冷汗。

尤其是严夫子,盯着她瞧了半晌,谢知鸢都已做好被提名的准备,可他却只旋了眼角点了另外一个同窗。

这一日下来,身心俱疲。

人在精神消耗后难免想寻人打架,谢知鸢回府后本想拖来谢知礼挨骂,可才到院中就被被陆夫人压着去绣样花。

四喜翻了昨日陆世子纳征时拉来的聘礼,其□□有锦萝布匹数十缎。

她派了几个小厮一匹匹抱来,风行居里头的黑漆木柜子塞满了犹然不够,拉出几个木龛才勉强整理完。

谢知鸢单手支颐看着她忙前忙后,目光在罗成小山的布匹上扫过,眼皮子直抽抽。

那边陆夫人挑了其中一缎,叫人去拿了剪子针线左准绳类的器物,说是要教她制被褥,届时需一并带到夫家去。

她方抬了个木托行过来,谢知鸢眉眼都耷拉下来,眼尾微垂,可怜巴巴地望向自家娘亲,“娘——您也知晓我绣工是如何的,况且我今日课业还没温习呢”

陆夫人早已料到她是这么个反应,她不紧不慢理了理盘中的线头,宽慰道,“那便先从头开始,你前些日子不是还绣了个香囊吗?这回且再绣一个。”

谢夫人往日没拘着她学这些,不过是觉着女儿天真烂漫,找的夫婿她都同谢老爷商量好了,不求大富大贵,只求是个家世清白的老实人,怎样造作都行,也无需给其他人脸色学这学那。

可如今进了陆府,少不得替老夫人编个额带、替陆世子打个络子,不然送出去的都是什么歪歪扭扭的大胖蜂,别人又该怎么笑话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