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里透着荒诞之感,目光又冷上三分:“玄门大师兄,上清首徒,截教掌教弟子……”
浮黎一个一个地列数过,冷笑着问他:“你还想要什么,才肯开口?”
多宝没有回答,任凭沉默充斥着这段近乎死寂的时光。他眸光淡淡,面上仍是挑不出半分错漏的恭谨。
浮黎低眸注视着多宝,手指指节在袖中攥得发白,却又慢慢地,强迫一般地,逼着自己重新冷静下来。他微阖眼眸,在长久的凝滞后,轻描淡写地一挥衣袖,将人自地上托起。
风雪漫过道尊的衣袖,衬着那玉质的手掌,愈发光洁无暇,而祂漠然的眉眼比玄冰更冷,像是无机质的死物。
万物不曾入眼,足履不染凡尘。
多宝只瞧了一眼,便又照常垂下了眼眸。他心底转过一句:“圣人之所以为圣,其皆出于此乎?”
但很快,他又轻轻笑了一声,像是想起他离经叛道的师尊,眸底倏忽柔和几分。
那笑声压在喉咙里,未曾吐露半分,面上亦是看不出分毫。
雪花轻盈地拂过他眉睫,无声无息地舒展开微小弧度。多宝眉眼间仍旧含着浅淡的笑意,只微微垂着,掩下几分舒淡的光:“二师伯不远万里前来碧游宫,多宝有失远迎,实属罪过。”
浮黎衣袂翻飞,墨色的发丝缠入簌簌的雪,伴着寒意凛冽入骨。
道尊沉着眼眸,定定地望向多宝。
多宝神色不急不缓,又道:“不知二师伯是想歇于客殿,还是去往师尊住所?”他说是这般说着,衣袖微抬,遥遥指向远处星辰低垂之地。
随后,他微侧过身,敛袖行礼:“多宝但凭师伯吩咐。”
浮黎眼眸渐深,冷冽如冰雪的目光飘掠向远处,像是叶脉上滚落的一滴露水,轻描淡写地坠至星辰光辉之下,倏忽间起了风,便又乘着白羽,追寻着耀日而去。
他隐约瞧出几分端倪,心底便又莫名沉上些许。
他右手食指屈起,在袖中掐算了片刻,复而一甩衣袖,眉目愈发沉凝:“带路。”
便是默认了。
多宝脑海中转过此般念头,唇边笑意不改,恭敬地领着道尊前行。
身后的雪渐渐远去,像是蓬莱岛屿上一个短暂沉沦的梦。
朦胧的星辰拢在风雪之间,守望着过往沧澜。星辉斑斓下,透着亘古以来的澄澈通明,历经千劫万难,始终不改。
而道路自始至终,不为人的意志所动,兀自延伸向远处。
浮黎眉眼间拢着一层浅淡的阴霾,他漠然地瞧着多宝的背影,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照旧掩去了身形。
在旁人看来,便是多宝独自一人在黑夜中行走。
高耸的云阶上,云霄轻轻阖上了琅嬛阁的门扉,抱着书卷一步步往下走。自明亮的书阁内走出,她眼眸闪了闪,慢慢适应了屋外疏离的月色。瞧见多宝后,她不禁诧然了一瞬,“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