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深点了点头,缓缓抽出明镜刀,日光映下闪闪发亮。羽飞眼前一亮,忽道:“好刀!这刀什么名堂?”毕深道:“这把刀是我自己所铸造的,我将其命名为明镜刀!”羽飞轻轻一笑,道:“我师兄有把无尘剑,倒是个绝配。”毕深微微一笑,左手横胸,刀尖垂下,刀锋偏外,正是起手式“开门迎客”,沉声道:“进招罢!”羽飞微一点头,他也全然不客气,足尖一点,身子离竹而去,青锋刀斜斜一砍,似劈似削,看似要斩毕深肩头,却早已暗指其腹,这一刀看来平平无奇,实已穷尽变化。毕深瞳孔一缩,脸色骤变,没想到对方一来上便如此棘手。当下单刀横偏,以守代攻。云剑此时走了出来,见到如此奇妙的刀法,不禁问道:“大师,这是什么刀法?”慧圆凝眼看了一阵,忽道:“如果老衲猜得不错的话,这应该是海南佛教最上乘的刀法大乘神刀。‘大乘’在佛语中是意思便是令人脱离生死观念,即为觉悟,忘记生死,故为大乘。这套刀法练到最深,一刀便可决定生死。”云剑暗暗一惊,心道:“这些人所练的武功无不是练到最深便可无敌天下,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看来里海之内也有能士,单是这西域明教的武功,便让中原武功大大失色,如今又来个海南三神,这三人虽然年轻,但武功照样不可小觑。”毕深一刀挡来,羽飞顺手一推,刀转直刺,去势仍然是不知所踪,飘渺不定。毕深既不知对手要攻哪里,自然是无法还手作招,只得又是横挡一刀,高手过招,看似简单,其实其中微妙只有当局者方能体会,往往一个不小心便即葬送性命。两人如此拆招,两把刀均为碰对,只是羽飞游走在竹子间,而毕深只是互换两根竹子,在原地对招,虽未落下风,但全然受制,处处被动。
吴英豪瞧得焦急万分,恨不得自己飞上去。云剑心中暗忖,倘若是自己对战羽飞,是否有办法对付他这飘渺不定的刀法。心中想到:“我管他呢,反正萧雁剑法无论谁从哪来攻来,都能够化解,我只管出剑就是了。”当下看了看,更加坚定心中所想。台下默然地看着这场比试,方正看了看伫立在竹子上的王聚英和谢南雁,忽道:“潘镖头,听那王聚英说来,似乎也要挑战枪王?”潘高峰脸色沉重,道:“枪王这个名号是我爷爷打拼下来的,我爹爹虽然枪法自得我爷爷真传,但他早早就去世了。”方正道:“如此说来他便是要来挑战你了?”潘高峰道:“倘若他是来挑战我,我自然接受,但若是来挑战枪王,那我只能请他另找高明。中原使枪高明的又不止我一家,山西的郑家霸王枪便很是了得。”方正沉吟道:“不过区区看来,这中原枪法最为厉害的还是当属你潘家的幻花枪法。”潘飞凤道:“哥!咱们怕他作甚?既然他们是要来挑战中原武林,难道我们中原武林还怕无高人么?”潘高峰缓缓道:“中原武林最强盛之时莫过于中原三绝剑当家之时,其后又有四侠剑这些前辈崛起,不过这些前辈大都不是仙逝便是归隐,已经很难再找出能与他们匹敌的人了。”方正微笑道:“潘镖头此言差矣!如今英雄年少,似云兄弟一般,他此时的功力只怕早已高过他父亲那一辈人了。”潘高峰一点头,道:“我也正奇怪,他的武功怎么会增进如此之快,先前我们遭江湖十恶霸劫镖时,他与那位司徒姑娘来相助过我们,那时他的武功虽然厉害,却也只是剑法高而已,若论功力,那时的他还不及我,当今日一见,他何止剑法高超,功力也几乎与张天凤并驾齐驱了,短短不到一个月时间里,他的功力竟然精进如斯,委实让人难以信服。”
方正笑道:“只怕是云公子好人有好报,有什么奇遇也说不定。”他当时答应过云剑,自然不会说出当日之事。潘高峰微笑道:“想来也是。”忽听得嗤的一声,羽飞长刀忽然急速一划,将毕深左臂砍了道伤口。吴英豪惊呼一声,双拳握紧。但这次比试有目共睹,谁也不能去插手,他狠狠地咬着牙,似乎这一刀是砍在他身上似的。毕深虽然肩头中刀,但眉头却也不皱一根,脸色沉静,似乎这一刀不是砍在他身上似的,依然沉着应付,冷静出刀。羽飞心下暗赞,虽然自己砍了对手一刀,但却丝毫没有成果。毕深猛然一喝,对拆了数十招,他也摸不清对手的刀路,若再被动下去,只怕终究会输,当下一鼓作气,使出看家本领,拼个胜负!只见他一刀砍来,一旁的竹子竟被带动,一同扫向羽飞。羽飞心头微凛,腰板后往,回刀横斩,避招出招得心应手,毕深见他这一刀砍来无不到位,直接对准自己小腹,若是在平地,只消一个后退便可躲开,但此时身在高空,后面只有几个摇摆不定的竹子,自忖自己的轻功,还没有把握能够全身而退,立竹不倒。当下深吸一口气,腰腹顿塌,恰巧避过刀锋,吴英豪刚想欢呼,却不料羽飞在这一刀灌注了不少的真气,凭空带起了一阵刀风,嗤的一声,把毕深的小腹划了一道一尺多长的口子,鲜血顿时洒出。众人惊呼一声,谢南雁微微皱眉,却不说什么。羽飞冷冷一笑,道:“你以为这样便可避过我这一刀,实在天真!”毕深深深一吸口气,道:“不错,我太天真了!”突地猛然暴喝一声,身子弹身而起,瞬间劈出十八刀,这一招“风云十八斩”乃是他卷风刀王的最终招式,这十八刀先后踵至,却凭借着凌厉的刀风,将对手全身裹住,便如十八个人围着同一个出刀一般。
羽飞只觉全身四周一阵寒意袭来,飘起的衣衫一下子便被削成碎片。心中骇然,但他武功究竟高过毕深,双手一握紧青锋刀,身子急速转动,只见周旁青光闪动,霎时间也连连挥出数十刀。毕深一脚踏在竹尖上,半身凌空,压聚了毕生的功力,又再使出风云十八斩。羽飞只得苦苦挨住。只见竹子上一阵血雨,夹杂着碎裂的衣片飘落。落满的场地。吴英豪大声叫道:“师父不要啊!”说着便要冲过去,谢南雁高声道:“难道你们中原所谓的刀剑大会的规矩便是如此吗?”吴英豪走到半途,闻言身子一僵,硬是停住脚步,云剑走过去,道:“扬言说要挑战刀王的那人便是这人吗?”吴英豪点了点头,道:“师父知他是剑神谢非烟的徒弟,不敢小觑,因此才那般重视。”云剑一点头,见到如此情形,也不由得为毕深暗暗担心。羽飞暗暗叫苦:“这老家伙竟然连命也不要,如此下去,只怕我也没有好结果。”当下只得屏住心神,凝神应战。毕深发了疯似,手中明镜刀不慢反而越使越快,身上的血也越滴越快,暗自咬牙:“罢了!且看是他先倒下还是我先倒下!”吴英豪走在下面,脸上和身上都滴满了血,潘飞凤捂住脸,撇过头去,不敢再看。只听得叮的一声脆响,羽飞手中单刀被弹起,身子顿时往后仰去,毕深只消此时给他一刀,羽飞插翅难逃。但毕深此时已没有在出刀的力气,最后弹开那一刀用尽了他的全力,只见他身子也往后仰去,不同于羽飞稳住身子,却是直接从竹子上掉落。
吴英豪飞身扑去,张臂接住了毕深,只见他下身衣裤已然全被鲜血染红,一阵血腥味极其刺鼻。吴英豪虎眼含泪,哭道:“师父!”毕深一睁双眼,将明镜刀举起,颤声道:“从今而后,这把刀便将由你继承!”吴英豪一接明镜刀,已然泣不成声:“是,是,是师父……”就在吴英豪接过刀后,毕深的手永远的垂下,从此不再抬起。羽飞站在竹子上,冷冷道:“中原刀王不过如此,竟然连伤我一滴血也不能,反而自己流尽血亡。大师兄,我看这剑王也不过如此,你这一场不比也是了,我们游历一番后便回南海向师父报告,这中原武林实在无能士!”他身上的一件外衣大都被毕深的刀风绞碎,但确实是毫发无损。众人闻言无不是愤怒,但碍于他们武功确实很高,只敢怒,却无资格发言。吴英豪抱起师父,缓缓走回去,到屋门时顿了顿,头却不回,说道:“这笔账我回替师父还的!”说完走了进去,羽飞冷冷一哂,不可置否。潘飞凤看了看潘高峰,似乎想张口说却又羞于开口。潘高峰瞧了她的神色,已然知道,笑道:“我知你的心意,快快去吧!”潘飞凤脸上微微一红,毕竟还有外人,稍为一迟疑,转身跃下大石,往屋里去了。羽飞冷冷一扫全场,随即纵身跃回去。只听得场边众人一阵嚷嚷,挤进了一位大汉,这人身材极高,面貌威力,赫然便是宋钟。他出行游远,不及赶开,只道已错过了刀王的比赛,进场时不由得一呆,只见场上纵横交错插在满满十多条竹子,地上洒满鲜血。正愣间,云剑却向他招手呼喊。宋钟一见云剑,登时咧嘴大笑,道:“原来是云兄!早知你会在这儿的!”笑声中走了上去,只见周旁都是竹子,不由得一皱浓眉。云剑笑道:“这些竹子碍事得很,宋兄若是看不过眼便顺手除去罢!”众人闻言皆是一惊讶,随即明白云剑这是故意消弱南海三神的气焰。
宋钟擦了擦手掌笑道:“那宋某便不客气了。”说完深吸一口气,猛然向一株竹子挥拳打去,砰的一声,那竹子从中折断,连后面的几根竹子也一并倒下。众人惊呼一声,才知这人确实有一手。谢南雁剑眉微皱,对那扛竹的大汉摆了摆头,那大汉立即走向宋钟。谢南雁剑眉微皱,对那扛竹的大汉摆了摆头,那大汉立即走向宋钟。宋钟回头看一看那大汉,咧嘴一笑道:“好好!有种跟来!”说着几步便走进场上,那大汉见他入场,急急跟入。两人犹如站在竹林中一般,宋钟道:“你来找宋某干嘛?”那大汉一话不说,从上去猛然便发一拳,拳风呼呼,宋钟嘿嘿冷笑,伸掌接住,道:“蛮劲倒还挺大的,只不过你今儿遇着了外家高手,只怕讨不到好处。”忽地弓起一脚,踢中大汉小腹。但那大汉却哼也未哼,也不倒退,竟然硬是接住。宋钟微微一愣,黄观主忽地叫道:“这,这莫不是河朔的铁牛神功,但,但河朔牛家的英雄怎么会供你们使唤?”羽飞得意一笑,道:“我们初上中原之时,在河朔遇到这几人,我大师哥用三招打败他们,此后他们便甘心做我们的手下,供我们使唤,嘿嘿,你这道人若是自忖武功高过我大师哥我话,那你也只管可以来挑战我们。”慧圆瞧了瞧那大汉的脸色,忽道:“施主只怕不止让他们服输那么简单?”羽飞道:“好眼力,不错,我们给他们吃了我们海南的秘药忘心散。”慧圆合什念一句阿弥陀佛。众江湖豪杰闻言无不愤慨,谢南雁瞧了瞧,道:“这是他们自愿的,愿赌服输才是英雄好汉。”宋钟冷笑一声,道:“那我打赢他你可否给他们解药?”说话间一避了那大汉几拳。谢南雁微微一笑,道:“我爹爹教导过我,从来不打没胜算的战,你的武功高过他不少,我又何必白白送了一个手下呢?”宋钟冷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必客气了。”众人只道他的要出手对付那大汉了,不禁心中暗捏一把冷汗。却见他猛然一声,侧身避过大汉,矮身一个扫堂腿,勾起一阵尘烟,那三个顶着南海三神的大汉手中竹子登时断裂。羽飞大怒道:“好哇!竟敢动到我们头上来了!”说话间,已向宋钟扑去。
宋钟本来想出拳迎击,但那大汉却已从身后扑来,宋钟心念一动,侧身一晃,顿时将拿起大汉挡在前面。羽飞扬眉一竖,忽地出掌猛拍而出,砰的一声将那大汉击得飞去,宋钟万料不到他竟会自己人出手,不由得一愣,正愣间,身子已被大汉撞飞。羽飞毫不罢手,手中青锋刀亮闪闪一晃,刺向宋钟。宋钟此时身上压着一人,万万逃避不了。正在此际,忽听得一声破空裂响,一根柱子迎面射来,羽飞大吃一惊,反手一刀砍在竹子上,将一个粗壮的竹子劈成两半,大小均对,出招极准。羽飞还未定神细看,又是一根竹子射来,心中大怒,喝道:“是谁?”但他只顾得劈砍竹子,来不及看是谁射的竹子,他刚砍掉一根,随即第二根便已射来,如此反反复复,只道没竹子射来时,地上只剩下一堆劈半的竹子。羽飞这才看到来人,只见云剑站在场子中央,身旁干干净净,料想竹子是他射的不会有错。羽飞冷冷道:“阁下好功夫!”云剑却不理他,这种人他也懒得去离,径直走过去,扶起那大汉,一探鼻间,已然断气,不由得眉头紧皱。宋钟拍了拍衣裳,道:“劳烦云兄出手相救了。”云剑稳稳摇头,道:“若不是对手卑鄙,宋兄也不会如此狼狈。他刀光虽精妙,但凭宋兄那套雷乱风形拳的威力,只怕他想靠近都难,你会躲不开,那是因为你不想伤到这人。”宋钟叹了口气,道:“就是料不到那厮手段如此残忍,竟然一招便毙命,这下子算是白摔了。”羽飞脸色发青,他自来自视高贵,武功高人一等,此番前来中原原意便是要好好挫败羞辱中原武林人士一番,借以扬名天下。却不料接连给云剑等人羞辱,当真怒不可言。
谢南雁瞥见云剑腰间佩剑,剑眉微扬,道:“师弟,为兄为你出气。”他们脚下之竹均已被宋钟震断,他们也都落在了地上,本来台下挤满了人,但却还是挤出了空位给他们,自然是不想惹了他们。王聚英四方抱拳,笑道:“客气客气!”但却无一人回礼。谢南雁对云剑道:“见阁下腰中宝剑,想来阁下必定并非池中之物,在下挑战剑王之前,希望能与阁下一比切磋,不知阁下意下如何?”他把话说得极为客气,说白了也就是想要教训云剑。云剑淡淡道:“你和我比了之后也就不用去挑战剑王了。”谢南雁道:“阁下是说你能打败我?”云剑微笑道:“你倒也还不笨。”谢南雁哈哈一笑,忽地一挑手中长剑,只见长剑一震蜂鸣,忽然从剑尖上吐出一条半尺长的青光,隐隐闪烁,台下一片惊呼,谢南雁微微一笑,把手伸去,那剑轻轻便插入一旁的大石之中,毫不费劲。慧圆呆了呆,道:“想不到剑芒竟会重现人间,当真让人难以相信。”云剑也大吃一惊,他从未听过什么叫剑芒的。谢南雁提高音调,道:“天下之利,莫过剑芒,这剑芒便是我爹爹多年来苦修突破的,今日我便将其给各位武林人士展示一番,让人知道,剑中之芒,始于我爹!”忽听得一个人道:“不然!不然!”众人随即闻声望去,只见一个少年站在角落里,摇着折扇,满脸的不以为然。云剑只觉此人似乎极为相熟,但两人却又未逢过面。那少年见云剑望向他,便微微一笑,走了出来。谢南雁冷笑道:“阁下有什么高见。”少年笑道:“我既非高人,哪来的高见?我只不过听爹爹说过,这剑芒绝技是剑圣林圣梵前辈始创的,怎么到了你这儿却变成你爹了。”谢南雁一扬眉,似乎要说些什么,却忍住不说。少年又道:“听人说,当年谢前辈便是给林前辈用剑芒打败的,可有此事?”谢南雁淡淡道:“你怎么知道此事?”当年两人对决,没有旁人,此事也是事后人们才知道的,谢非烟并没有给儿子说明详情,更没说自己是被林圣梵用剑芒打败,因此谢南雁一直以为剑芒绝技是自己父亲所创,但这位少年说来头头是道,想起父亲当年言语闪烁,知道其必定隐瞒了什么,心中不禁动摇所念,但伤心之余,却不免惊讶,这位少年从何得知此事?
少年笑道:“这个自然是听人说的,我总不能亲眼所见罢?至于所说之人,他要我切莫在外人面前提他的名字,我自然是不会说的了。”谢南雁冷冷道:“想必阁下也定当是身负绝技之人,否则一个不会武功之人焉能知道这许多武林旧事?”少年道:“就算你说的对吧。但我是身负绝技之人又如何呢?”谢南雁道:“报上你的名字,与我决斗!”少年笑道:“你这脾气倒是与你父亲一模一样。”谢南雁心念一动,脱口道:“你姓林?”众人其实早也有人猜想此人是否便是林圣梵后人,听谢南雁问道,急忙竖耳细听。却见少年摇了摇头,道:“我才不是姓林呢。”谢南雁顿觉失望,他此番前来,一是要打败剑王,二便是要找到剑圣传人,与之决斗,以了父亲心愿。当下道:“那你叫什么?”少年笑道:“在下姓剑,名笑。”谢南雁喃喃地道:“剑笑?”忽地怒道:“你耍我,什么见笑?我呸!”少年道:“这百多年以前不是有个叫剑宫成的人么?他能姓剑,我为何姓不得?他叫剑宫成,我为何便不能叫剑笑?当真让人见笑!”说罢啧啧摇头。众人虽明知他是在耍弄谢南雁,但他说的倒也有理,一时却反驳他不得。谢南雁道:“好吧!剑公子,那你接不接受我的挑战?”少年摇头道:“这可不成,你先挑战了这位公子,这时却又来挑战我?这得有个先后循序嘛!你得先和他打过,再来问我要不要和你打。我若不要,你也勉强不得。”谢南雁鼻孔里喷了口气,他虽被少年气得直咬牙,但他练的是佛家的禅功,最忌心浮气躁,心境不平,当下吞吐一周,压住心中怒火。少年又道:“强加忍耐是没有用的,倒不如发泄出来的干净,佛说心静无为,心不静当然是要‘为’了,否则对着佛祖干,也没的好结果,你说是不是,大师。”他最后一句却是对着慧圆说的。
慧圆微笑道:“施主说的是,佛讲究缘字,一切强求不来,强加念佛,反而更增心中躁念,适得其反,不如宣泄。”谢南雁长叹一声,道:“今日比不了了!师弟我们走,待他日再来拜会。”他心中诸般杂念如丝如麻,根本已无心能够操剑。王聚英道:“也好,不过我得趁着此时人多问一问,那枪王在哪里。”当下问道:“各位英雄好汉,可知枪王住在何处,晚生我要去领教一下。”他问了几句,却无人应答,但他却并不灰心,笑嘻嘻的走到慧圆面前,作礼道:“大师,既然其他人无人肯答,大师想必不会推辞吧?”慧圆道:“并非无人肯答,乃是枪王多年前便去世了,无从答起。”王聚英登时失望,转念一想,又问道:“那他的后人呢?想必不会没有后人吧?”慧圆一迟疑,却听得潘高峰笑道:“他的后人在这儿!”说着纵身飞了过来。海南三神之中,属王聚英年纪最小,与云剑相仿,潘高峰大他有好几岁。落在他的面前,道:“你指名要挑战枪王,在下可担当不起,故而迟迟未出面,还望阁下莫要见怪的好。”王聚英哈哈一笑,指着少年笑道:“他叫做剑笑,你该不会叫做剑怪罢?哈哈哈!”众人以为他必定会直接开口挑战,却不料蹦出这么一句笑话来,不由得皆都一愣。潘高峰也愣了愣,失声笑道:“那当然不是,在下姓潘,贱名高峰。”王聚英点头笑道:“在下王聚英,枪神是师父给我取的外号,不过打不过你之前我可不敢自称。潘兄可否愿意接受小弟挑战?”潘高峰微笑道:“你要挑战我爷爷,如今我爷爷已经去世,自然是由我这个孙子来担当的了。”王聚英大喜,道:“如此你便是答应了?哈哈哈,那你择个日子罢。”他见潘高峰并没带武器,便要他选个日子比试,众人见他两个师兄都是气傲盛人,只有这一个年纪最小,未脱幼稚,倒是有几分可爱,不觉不似当初那般对他厌恶,心中反而多了几分好感。潘高峰还未答话,却听得潘飞凤叫道:“哥哥!”说着独自走了出来,走过王聚英旁边时,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王聚英呆呆一看,潘高峰道:“怎么?吴公子没和你一起出来?”潘飞凤摇了摇头,道:“众位师傅给他作了法事后,他送着毕前辈的灵柩回去了。我是想和你说,我们也回去罢?”
王聚英忙道:“这个不成,潘兄刚答应在下要和在下一比高地呢?你们这么走了,我上哪去找哇?”潘高峰道:“你不必担心,毕前辈逝世,我们也该不祭拜一下,我家开镖局,叫做龙凤镖局。在江南还有一些小名气,阁下到时借问一下便知。”王聚英当即道:“好!如此说定了,潘兄,在下择个佳日再去拜访!哈哈哈!”说着走了回去,众人只觉他这句话似乎另有旁意,不止是要挑战那么简单。谢南雁道:“我们走吧。”却听羽飞冷冷道:“你们的事办好了,我的可还没有。”谢南雁道:“你不是已赢了刀王了么?可还有什么事?”羽飞淡淡地道:“他们这两人如此辱我,我可不能就此算罢!”宋钟对云剑道:“云兄,他可是在说我们?”云剑点头道:“八成是了!”宋钟道:“那该如何是好?”云剑故意迟疑,道:“要不你先去打打看,若是打得过,那我就袖手旁观,若是打不过,那我们便一起上,你看可好?”宋钟摇头道:“不好不好,为何不是你先上,我来看,云兄你的剑法高超,并世无双,该当你上才是。”云剑道:“他又不是使剑的,你的拳法才是并世无双,风雷一出,管他使剑还是使刀的,都一并的解决。”宋钟点头道:“你说的倒也不错,这么说来非当我上场不可了。”司徒玉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笑道:“那是当然,云公子适才已和剑魔打了一架,你迟到还不说,动也没动过手,自然是非你莫属。”谢南雁暗吃一惊,他听父亲说过,剑魔武功虽较自己差些,但那招“巧夺天工”自己也没把握接得下,而此人天赋资质,更是百年难求,不过十年,必定超越自己。他父亲何等孤傲,都如此赞赏,那剑魔武功自然可见一斑。但此人竟与剑魔比过一场,听说剑魔性情孤僻,自然不可能手下留情,亦或者只是简单比试,但见此人竟然毫无事情一般,不由得大感诧异,不敢相信,难懂此人功力竟然足与剑魔一拼?
羽飞冷笑道:“若是还考虑不好的话,那就一并上罢!羽某身为刀神,倒是不介意!”他本意是要排挤云剑两人,却不料云剑竟说道:“他说的有理,不如我们一齐上吧!”宋钟也道:“也罢!既然人家苦苦相逼,我们又何必拒绝人家一番好意,不如顺水推舟,承他一番好意,成全他当英雄。咱们两个既无武功,又无品德,是如何也当不了英雄的了。成全他人,倒也不失为好事一桩。”云剑大点其头,啧啧赞道:“宋兄,言语精辟,言之有理,在下深感其同。”众人闻言都是一愣,南海三神未见还罢了,但他们可都亲眼所见,云剑与张天凤那场惊天动地的拼斗,听他竟说要两人联手对付羽飞,适才所见,这个大汉武功自然也不低,两人若是联手,那羽飞纵然刀法精辟,却也无可所比。羽飞愣了愣,他自己把话说满了,却不能后悔。当下只能冷笑道:“那就来罢!”却见云剑又是摇头,道:“我看这也不行!”宋钟奇道:“却又是为何,难道也还想再拉上一人么?这未免也太窝囊了吧!”众人闻言差点笑喷,难道他还不算窝囊?居然厚着脸皮两个高手去打一个,但众人都知他们是在戏弄羽飞,也只当笑料一般,一笑而过。云剑叹道:“你我两人武功高强,若是一个不小心将他打伤打残,却如何对得起吴兄弟?”宋钟一拍前额,恍然道:“不错,这话倒也有理!咱们顾着自己,也得替吴公子考虑一番!”他来时毕深早已死去,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如此说来不过是为何配合云剑罢了。云剑暗暗好笑,心道:“他们虽然够可恶的了,但做到如此便够了吧,若再故意气他下去,只怕场面不好看。”当下一咳嗽,道:“好了好了!这人还是留给吴兄弟自己搞定的是,我们没来由的插上一手,只怕吴兄弟要不高兴。”潘飞凤忍不住嗤的一笑,道:“你们倒是很顾念吴公子的嘛!”羽飞忽地冷冷一笑,突然劈刀一斩,喝道:“我宰了你们后再去宰那个姓吴的,毫不耽搁!”他这一刀运起全劲,刀风呼啸而去,首当其冲的便是潘飞凤,云剑等人不意他突然发难,他们在潘飞凤身后,要来相救已然不及,此时只见一个黄影闪过,叮的一声将那凌厉的刀风挡住,却是王聚英仗枪横挡住。
羽飞脸色一变,沉声道:“你干什么?”王聚英道:“二师哥,师父不是吩咐过我们吗?不要轻易与人结仇,你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胡乱砍人,不是给师父脸色抹黑吗?”羽飞怒道:“你倒是没听见他们出言侮辱我吗?”王聚英道:“不错,他们却是言语侮辱到了二师哥你,但这位姑娘似乎毫无干系,你这么一刀斩来,纵然伤得倒他们二人,但这姑娘却只怕也是性命难保。你杀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如何不是胡乱出手?你说是不是,大师哥。”他知自己难以说服羽飞,不毕竟他是自己的师兄,因此只有求助大师兄。谢南雁道:“三师弟说得不错,是二师弟鲁莽了。”羽飞冷哼一声,却不言语,谢南雁既是师父之子,也是自己的师兄,佛陀仙人派的门规甚严,自己理亏,他也不敢顶嘴。王聚英拱手道:“让各位受惊了。”潘高峰走过来拱手一礼,说道:“多谢王公子相救舍妹,潘某感激不尽。”他本来对他们海南三神殊无好感,总是阁下相称,此时王聚英出手救了他的妹子,虽说他是为了同门好,但却总也是个人情,言语之间客气了许多。王聚英笑道:“哪里的话,潘兄客气了。”他却毫不客气,直以潘兄相称。潘飞凤缓过神来,听王聚英自以说得如此称兄道弟,不禁心生厌恶,哼道:“若是没有你,云公子他们也会救我的。”潘高峰脸色微微一变,道:“妹子,哪有你这么说话的。”云剑苦笑道:“可对不住了潘姑娘,其实那时的情形,我和宋兄要出手相救已经来不及了。若是没有王公子出手,我们两人的确是相救不及!”宋钟也随即点头道:“不错不错,我们哪想得这家伙竟然冷不防的便出手,我和云兄正在想还要怎样气他,他这一刀便劈来,说来当真惭愧。”
潘飞凤到了此时已无话可说了,谢南雁道:“好了,我们走吧!”他此时也当真是无可所留,羽飞收起刀,当即便走,王聚英心中颇有不舍,道:“师哥,我打听到了枪王,那你可否知道剑王在哪儿呢?”谢南雁一愣,这个他倒是没想到,说道:“你不说我倒还忘记了。”当下高声说道:“请剑王出来罢!”却见诗若雪走了出来,陈佩之跟在身后,几人不由得一惊一愣,心中均是寻思:“这位美貌的女子是谁?”待到诗若雪走近之时,众人都是暗暗惊叹,诗若雪初上台时,距离场子遥远,但却已感到她脱俗越尘的美丽和气质,此时一走近,更如凌波仙子下凡间一般,有些人都忍不住双腿发抖,站在前面的人不自禁的退了几步。谢南雁呼吸一塞,他虽是练的是佛家内功,但见到诗若雪如此惊艳绝凡后,也不禁心头砰砰乱跳。王聚英呆了呆,却回头看了看潘飞凤。羽飞本几步快夸出会场,但此时却不禁停下脚步,回头一望。陈佩之走了过来,道:“大哥。”云剑微笑道:“你终于肯来了么?”陈佩之脸上一红,宋钟喃喃道:“我的天啊,这姑娘是谁?活脱似一个神仙。”司徒玉扑哧一笑,谢南雁深吸一口气,作揖一礼道:“请问姑娘是谁?是否与剑王有何关系?”诗若雪浅浅还了一礼,神色暗伤,道:“剑王诗万里便是我爹爹。”谢南雁哦了声,道:“那,那令尊在么?”一见诗若雪,不知怎的,语气登时尊敬了许多,不似当初那般高傲。诗若雪道:“家严出门多日,我已有好些时候不知他的音讯了,你问我爹爹在何处,我也答不上来。”谢南雁道:“今日刀剑大会令尊也没来么?”诗若雪点了点头,道:“不过你若是非要与我爹比试的话,我倒可以奉陪。”谢南雁一愕,道:“这个,倒是不必,他日遇见令尊时再来请教罢,何况,我此番前来还有个目的,便是要去找剑圣的后人一较高低。”说着回目一看,那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谢南雁纵身跃上大石,俯身四瞧,也瞧不见他的踪迹,想来是趁着适才诗若雪来时众人注意力都在诗若雪身上时走的。心中更是对这少年的来历深感怀疑。
王聚英问道:“大师哥,你在你找谁?”谢南雁微微摇头,道:“没有,我们走吧。”纵身一跃,跳到羽飞身旁,两人径直去了,那三个扛竹的大汉也紧紧跟上,王聚英叫道:“哎哟!你们等等我呀!”急忙跑了过去,却还不忘回头拱手道:“潘兄告辞,在下他日再来拜访!”潘高峰也拱手道:“在下自当扫榻相迎。”潘飞凤冷冷道:“他若是敢来我便打断他的狗腿!教他还敢不敢瞧不起我们中原武林人士!”只因吴英豪的师父毕深之死,所以也对另外两位心生痛恨。潘高峰看了看潘飞凤,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却又忍住不语。云剑望着他们去后,回头一见,却已不见那少年,当下问道:“玉儿,你可曾见那少年何去?”却见司徒玉脸色一沉,忙改口说道:“司徒兄,你有没有见过那少年去了哪里?”司徒玉干咳几声,道:“在下没看见。”云剑微觉失望,他总对那少年有种莫名的亲切感,似乎两人早已见过面,但细想自己以前见识过的人,却无一人是。慧圆缓缓道:“阿弥陀佛,给他们这么一闹,天色已将晚,看来今年刀剑大会只能如此终了。”众人不禁心中失望,一人一生难得见过一次,这些江湖客大都是在刀尖上过活的,不定什么时候命丧哪里,但看来剑王是不会来的了,如此下去也无意思,故而众人心中虽然不愿,但也只得悻悻作罢。当下都彼此客套几句,纷纷各走各的路。黄观主和绝缘他们也走了过来,绝缘瞪着司徒玉,道:“你这丫头又悄悄地溜了过来,也不和为师说一句。”司徒玉吐了吐舌头,心道:“一和你说,你必定又说女孩子家凑什么热闹等等不让我去。”解仲英嘿嘿一笑,拍了拍云剑肩头,啧啧赞道:“英雄出少年,这话当真不假!瞧你年纪不过二十,功力竟忒地如此了得!老叫花子当真是佩服!”说着一竖大拇指。云剑忙道:“前辈抬举了!”解仲英叹道:“我们这些老头子没用,给他们欺负了还不敢说,要你们这些后生出马,当真惭愧!”
云剑微笑道:“他们也不过是晚辈,自然是由我们这些晚辈出马了,哪里用得着你们这些前辈出手?何况前辈们自持身负,自然不屑与他们出手。”他这几句话说来将这几人称赞得啧啧点头,都道:“当真后生可畏呀!”曾几道拱手说道:“大师,黄观主,我们路途遥远,要先告辞,还望恕罪。”慧圆合什道:“哪里的话,反正今年中秋论酒赏月也没戏了,曾施主请便。”黄观主拱手道:“曾掌门慢走。”曾几道点了点头,领着弟子正要走,云剑却几步抢了过来,曾几道问道:“云公子有什么事么?”云剑作礼道:“曾前辈,晚辈想问一下苍大哥为什么没来?他可还好么?”曾几道咦了一声,说道:“云公子与小徒认得?”云剑道:“有过几面之缘,算是相识。”曾几道沉吟不语,苍笑天是南宫慧儿子的事他可万不能说。云剑瞧了瞧,低声道:“曾前辈请借步说话。”曾几道看了他一眼,随他走了过去,云剑低声道:“苍大哥是不是在照顾他的母亲,因此没来?”曾几道讶然道:“你怎么知道此事?”云剑低声道:“我与陈佩之是结拜兄弟,不过这件事他可不知道,只有南宫小姐还有他的哥哥知道而已,我也是恰巧碰到此事才明白其中恩怨,不过这件事已经过去,我们不再提他,我只是想问苍大哥现在人还好么,我是担心他母亲不肯原谅他。”曾几道沉吟道:“他在信中说他很好,但他母亲却为何不愿原谅他?”云剑心道:“看来苍笑天还未和他提及此事,信中所写,却也不安全,此事关乎南宫家的声誉,自然马虎不得。”当下说道:“这个苍大哥见到曾掌门之时自然会说,此事说来话长,晚辈也不便多说。”曾几道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云剑作揖道:“晚辈没什么事了,前辈一路走好。”曾几道扶道:“云公子客气了。”当下挥别众人,与一干弟子下山去了。静名一拉司徒玉,悄声笑道:“师妹,你这郎君可真了不得,什么样的大人物都认识,这名门大派的掌门人都给他认识得差不多啦,你这妮子只会自己消福,却不给姐姐们介绍几个文武双全的来。”静心也笑道:“是啊是啊,师妹你这样可太不厚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