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2 章 番外

对等关系 时千辞 3963 字 2023-09-25

小朋友抬头:“阿姨好。”

“阿姨很喜欢你,可不可以请你吃一碟饼干?”

“真的吗?”

“真的。”徐苏瑜从包里拿出一百钱,递到她面前说:“但是要你自己去点,记着,一定要是红茶味儿的,小饼干。”

小朋友疑惑:“这个味道的好吃吗?”

徐苏瑜说:“很好吃。”

小朋友心无城府:“那我去点,一会儿我们一起吃。”

徐苏瑜说:“好。”

徐苏瑜坐回来等着。

很快,小朋友拿着找零的钱坐到徐苏瑜对面说:“阿姨,这里没有红茶味儿的小饼干,我点了别的可以吗?”

徐苏瑜的思绪有刹定格,紧接着,一个猜测清晰地出现在她脑子里:过一会儿,服务员送过来的餐食一定没有摆成一朵花的形状,即使去点餐的是一个需要特别照顾的小朋友。

“阿姨,可以吗?”小朋友等不到徐苏瑜的回答,跪在椅子上问。

徐苏瑜紧握着手,声音微微发颤:“可以。”

小朋友高兴地坐回去,触不到地面的双腿在桌下晃了又晃,果然只等到一碟没有任何摆盘的甜点。

那个瞬间,徐苏瑜脑中只是很轻的嗡了一声,母亲把她从墓地带回去后说的话一句句响在耳边。

“徐苏瑜,你每天这么不吃不喝,还怎么考大学,怎么当外交官,怎么完成和她的约定?”

“妈知道你难受,但是人死不能复生,你要往前看。”

“前面什么都不会有了。”

“怎么不会有?她妹妹需要你保护,她存在的痕迹需要你记住,她想考却没考的学校也需要你帮她去看一看。”

“徐苏瑜,前面还有很多东西在等着你。”

“只有她不会等着我是不是?”

“……她在另一个世界看着你。”

“有另一个世界吗?”

“你信有,就一定有。”

“妈,我不想考外交学了,我想读心理。”

“为了她?”

“嗯,我想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有没有什么哪一秒喜欢过我。”

“知道这些有什么用?”

“有用,确定她也喜欢我,我以后才敢大大方方地喜欢她。”

“喜欢她之前,还要经过她的同意。”

“妈,我想和她说一声,我喜欢她。”

“你说了,我信,另一个世界就会存在,我想亲口说给她听。”

徐苏瑜把电脑装进包里,电源线一段段仔细折好放在旁边,起身往收银台走。

经过新书展示区,她看了眼那本还没有被翻阅过的小说,想起很多年前,和母亲说过的最笃定的两个字。

“我信。”

信得太久却没有成真,以至于她差点忘了这种虚妄的可能。

是可能就应该去问一问。

“您好,结账吗?”已经回来的露露热情道。

徐苏瑜说:“不结,我没有买东西。”

露露微笑:

“好的。”

对话结束,露露准备去忙,却见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完全没有走的意思。

露露笑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徐苏瑜朝林冬年刚才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问:“你刚才找帮忙的人,她是谁?”

露露一愣:“您说林冬年啊,一个挺不容易的姐姐。您找她?”

徐苏瑜:“嗯,我想找她问一个问题。”

“那得明天喽,她前阵子生病了,身体还没完全好,老板只准她上班到五点。她刚才帮我清点完书,已经下班了。”

“往哪个方向走的?”

“东。”

“谢谢。”

徐苏瑜提着包和电脑往出走。

露露看了一会儿她的背影,嘀咕道:“看着也不像坏人啊,为什么林姐找茶庄要和她反方向的,回家也不走平时的路?奇怪。”

因为沈同宜准备离开的时候,看到了坐在徐苏瑜对面的小朋友和摆在桌上的点心。

她已经撒了一个谎,暂时找不到另一个谎来圆。

……

徐苏瑜从店里出来看着东边的路。

她在这座城市里生活了37年,哪一条街通向哪里一清一楚。

向东走东,林……

她只会离家越来越远。

她连怎么扫码加微信都不知道,对现在这个世界几乎一无所知,为什么要走那么远?

走那么远,是想躲谁?

为什么,要躲她?

徐苏瑜的外衣敞开着,寒风毫不留情地吹进来,像沉重的冰块在持续击打她的小腹,疼得她想弯一弯腰,闹钟却忽然在口袋里响起。

徐苏瑜只能笔直地站着,关闭闹钟,给福利院的老师打一个电话,告诉他们,她马上去接齐旸,然后往西走,往北折,一个半小时后回到一中给齐旸做饭,帮她洗澡,哄她入睡。

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夜色立刻变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紧紧网着床上冷汗不断的徐苏瑜。

林冬年的脸没有太多过度,就在她脑子里变成了沈同宜。

医院初见那声只能用眼睛去看的“苏苏”;

卧室窗边的侧影;

骤然看到她站在房门口时吃惊的表情,后来的着急,以及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撒娇口吻——“你出去一下嘛”。

她母亲说她死里逃生之后变了;

她对沈见清和秦越的关注;

她失忆却能把高三发生的事清晰回忆。

她说要离开时,她脸上的依依不舍;

她朋友圈里,她带着绝对偏向的点赞;

她不舒服时收到的红茶和饼干;

她听见的40岁和情人节的生日;

她真的……看到了那个教过她万福礼,又去教别人的身影……

可是,为什么不认她呢?

看到她会惊喜,会点赞她的朋友圈,又在书架旁远离她;

给她一朵花(),

?(),

什么都没有发现,让她一个人面对那些可怕的事?

或者,从她留下她一个人随父母出国那天起,她就生气了?

还有,沈同宜喜欢她这件事,她是不是理解错了?

疑问填补着夜色那张网上的缝隙;在林冬年卧室里听见的那些恐怖回忆像绳,勒着徐苏瑜的脖子。

她在极端的窒息中渐渐失去意识。

蓦地,一只手揭开网,轻轻拍着她剧烈起伏的胸口。

小小的,软软的,趴在她身上说:“妈妈,不怕。”

徐苏瑜惊坐起来,混乱视线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不高,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慢慢把门拉上,出去外面。

清脆一声“咔”让徐苏瑜如梦初醒,她才终于感觉到胸腔疼得像是要炸裂开来。

徐苏瑜难以支撑地侧卧下来,用力咬着牙关,把喉咙里那些脆弱的情绪一点一点咽下去。

咽到最后那句“为什么不认她”,徐苏瑜墨色的瞳孔拢了又散,散了又拢,晨光成了一面模糊的墙,飞鸟从墙边经过,留下一道影,明明暗暗地笼着一张纸。

徐苏瑜抖着手拿起来,看到了齐旸的稚嫩的笔记:【阿越姐姐说,要说话,别人才能知道你在想什么,想要什么。】

徐苏瑜愣了两秒,脑中忽然嗡鸣一片。

————

傍晚,徐苏瑜从已经停了很久的车上下来,跟着前面那个已经一夕之间只剩熟悉的身影。

她今天依然选择往东走。

徐苏瑜的步子顿在原地。

她不是一个怯懦的人,只是有些事就像“近乡情怯”,更怕有些“为什么”的答案,和自己25年的坚持相互违背,那对她来说,会是致命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