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明池怔怔愣在原地,望着江城雪的眼神渐渐铺满震惊,荒谬,与几分啼笑皆非。
这十数年以来,他始终把江云锦当作照亮他黯淡灰败生命的一束光,把江云锦曾经宽慰他的话当作信条,支撑着他从低贱尘泥里爬起来,一步步走上高洁云端。
从没有过一丝一毫地怀疑,当年救他的人,告诉他只有变强大才不会受欺负的人。
并非江云锦,而是江城雪。
他彻头彻尾地认错了人。
云雾敛难得说了句对的话。
他这一错,就是十二余年。
“为何不早些告诉我?”他紧紧盯着江城雪的背影,“不早些向我解释,当年是你救了我,不是昭华公主。”
“王爷也不曾问过我啊。”江城雪语气天真。
她说着,又稍稍侧了侧脑袋,奇怪反问:“何况,这需要特意解释吗?”
金明池被她噎得呼吸一滞。
需要吗?
本就无需解释的。
因为换做谁都不应该把救命恩人认错。
偏偏自己错了,甚至昔日一度算计她,意图把她绑去西秦换回江云锦。
近几个月的记忆犹如摇旗呐喊在脑海中喧嚣着,颇是聒噪,金明池脸上浮现出一丝难堪的愤怒:“都停下!”
亲兵卫莫敢不从,纷纷收起刀剑。
打斗声歇,四周须臾间安静下来。
连同江城雪在内,所有人都一言不发,仿佛空气停止了流动。他却又莫名觉得心慌,手里的毒药因为指尖轻颤而掉到地上,沾染了灰尘。
金明池置之不理,他朝着江城雪走过去,长靴无意识地踩过药丸,被他亲自碾碎成泥。
“……不吃了。”他道。
“你不想吃就不吃了。”
江城雪徐徐抬头:“那我可以走了吗?”
“不,不可以!”
“臣带公主走。”
金明池激荡喊声和云雾敛冷冽嗓音同时响起来,两人各自夹带着火气对视,一阵剑拔弩张。
“这是孤与公主的私事,云相管得未免太宽了些吧。”
云雾敛懒得同他纠缠,放柔声音对江城雪道:“公主,跟臣走吧。金明池此人阴险狡诈,满口谎话,谁知他是不是又想毒害你。只有臣,才不会伤害你。”
“云相信口雌黄的本事可真厉害。”金明池轻嗤,却也忍不住解释,“公主,我保证刚才的事不会再发生。”
两人目光一齐落在江城雪身上,等她回答。
少顷,只听她道:“请云相回避一下吧。”
“公主!”云雾敛霎时蹙眉,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被江城雪打断。
“这件事原本就是和云相没有关系的。”
相同意思的话从江城雪嘴巴里说出来,便是把云雾敛完全排除成外人。他虽然不甘心,但也再找不到留下来的理由,这里到底不是自己的府邸,只能带着人先行离去。
庭院中转眼剩下江城雪和金明池二人。
短暂的沉默后,江城雪率先打破宁静:“王爷留我下来想说什么?”
“当年的事……”金明池顿了顿,不受控地有些哽咽,“你暗示过我的,对不对?把我推进含璋宫汤池那次,还有你总说输赢未必看的就是当下强弱,其实都在暗示我,对吗?”
“王爷想太多了。”江城雪否认。
“不,不是我想太多。”金明池听不进去她的解释,格外坚持,“我知道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