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十更)

小厮不情不愿地转身退了几步。

便在这时,贺熙朝瞧准时机出手,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偷袭。

两人配合得十分默契,他只用了一击就把那小厮打晕昏厥。

江城雪把箱内衣裳暂时丢到地上,指着空空如也的木箱失望道:“还是什么都没有。”

“不会,骁骑卫亲眼看见他们搬了火`药上船,不可能没有东西。”贺熙朝蹙眉苦思冥想。半晌,他神色一顿:“阿姐你听,什么声音……”

江城雪屏气凝神,细微的呲呲声在安静空气里无处遁形。

她猜测:“好像有引线在燃烧,从木箱底部传出来的。”

贺熙朝手起刀落,在箱底捅出一个大窟窿。

船板的夹层下埋着一根长引线,近乎麻绳的粗细,一头正燃烧着溅出零星火花,另一头则延伸了到船板的更深处。虽然他们瞧不见里头光景,但必是火`药无疑。

引线还在不断变短,硝烟的气息直冲鼻腔。人命攸关的大事儿,容不得他们犹豫思量。

贺熙朝挥刀的同时,江城雪也抽出发髻间金簪,手中利器一齐落下。

一如方才解决掉那名小厮,两人没有任何的事先商量合计,却在关键时刻格外心有灵犀,一举斩断了那截正在燃烧的引线。

江城雪和身边人对视一眼,都如释重负地松出一口气,紧绷的唇线随之舒展开来。

可不等嘴角挂上浅笑。

“砰——”一声爆炸巨响震耳欲聋。

脚下地板剧烈震颤起来,船身也随之摇晃。

变故突如其来,两人不由得愣怔,下意识低头去看箱底引线。依然是他们斩断后的模样,安然无恙躺在那里。

江城雪抬手揉了揉被震到发痛的耳廓。

她真是头脑糊涂了,那小厮埋藏的火`药就在他们近处,如果真是脚底下的火`药发生爆炸,他们哪还能像现在这样四肢健全的大眼瞪小眼。

两人当即意识到什么,匆忙离开船舱。

回到甲板上,周遭已不复琴音靡靡。

游客们还在栏杆几侧围着,却也不似方才激动欢呼,只能听见阵阵骚动。

便见湖面上火光冲天,亮如白昼。一艘画舫坠在熊熊火海中央,半炷香前还惊艳满座的头牌娘子与花团锦簇的姹紫嫣红无处可寻,通通湮没在歇斯底里的惨叫声中。

而后慢慢消失,慢慢殆尽。

在漫天浓郁黑烟中,连最后一丝生的呐喊也彻底被吞噬,残余无数焦黑的木板残垣漂浮水面上,如孤魂游荡。

有人捂着心口震撼到难以回神,也有人拍着胸脯庆幸自己没上那艘船。但震惊与侥幸在此情此景下都仅能持续刹那,很快就被无尽恐慌取而代之。

他们还在船上,还在湖心。他们想活着,不想成为河神的祭品。于是殷切地催促船夫,把画舫快些开回岸边。

船夫和花楼老板同样被眼前这一幕吓得丢了魂,铆足了十二分的劲头忙不迭开船。

江城雪扶着船舱门框,五指抓着木料,掌心在不知不觉间渗出细密冷汗。一阵瑟瑟江风吹过背脊,毛骨悚然。

她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湖面,杏眸里映满了张牙舞爪的烈焰,一片通红。

直到火光熄灭,眼底猩红仍未散去。

“……阿姐?”

“阿姐?”贺熙朝温声唤了她许多遍,全都没有得到回应。

少年生怕她受惊吓恍惚了,遂又壮着胆子握住她的手。

可江城雪仍旧没有任何反应。

他试图掰开她攥着木门框的手指,将那掐满指甲印的可怜掌心解救出来。当触及江城雪的手心,少年指尖倏尔感到一阵潮湿凉意,如白露秋霜,湿寒渗骨。

这一刹那,他突然萌生出一种冲动。平生十七年以来,第一次产生如此热烈的冲动。

少年牵过江城雪的手,一点点扣进自己掌心里,十指交握。

然后,另一只手搂住女子纤瘦的肩膀,将她紧紧揽入怀里。

他的年纪虽比江城雪小两岁,但少年身量却高出她半个头有余。他轻轻抚着江城雪后脑勺,正好使她侧脸靠在自己的肩膀。

“阿姐,我们刚刚已经制伏了歹人,脚下这艘船不会有事的。”

他低声:“阿姐,别怕……”

耳畔声音温柔得不像话,像夏夜熏风拂过柳梢头,终于拉回了江城雪混混沌沌的心绪。

紧握着她的那双手干燥温热,带走她掌心难以遏制的细微颤栗与冷汗,逐渐驱散心底寒意。

她朱唇翕合动了几下,只觉口脂似被烈火灼干,浮起皲裂,掀出艳丽殷红下几点苍白:“我没怕。”

滚过喉咙的嗓音枯涩微哑。

江城雪道:“是谁?”

“作案之人,搬运火`药之人都是谁。”

贺熙朝缓缓摇头:“尚且不知。”

“但我向阿姐保证……”他的语调无比坚定,“必会将真相查个水落石出。”

“一定要查出来,把他绳之以法。”江城雪觉得自己浑身都提不起力气,就这么软绵绵地靠在他肩头上。

“一定。”贺熙朝道。

他的嗓音比寻常低沉许多,显出几丝切齿的恨意:“我一定让他生不如死。”

画舫靠岸的瞬间,船上游客仿佛劫后余生,争先恐后地逃离船只,转眼便没了人。

发生这么大的事故,骁骑卫甫一听见动静就立即赶来了湖边,整装待发。贺熙朝仍旧抱着江城雪没放开,打断了骁骑卫的行礼,把剩余后事通通交给他们处理。

而他只是握住江城雪的手,与她交扣更紧:“我送阿姐回宫吧。”

语罢,他没有松手也没传唤车马,顾自弯腰,左臂兜起她的双膝,右臂更紧地搂住她双肩。

拦腰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