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金屿轩当然准备甩袖子走人。

至于劳子赌约?简直可笑至极。

他乃荣国公府的嫡郎君,将来的国公世子,什么人敢踩到他头上,教他做事。别说只是个小姑娘,就算是柳初新搬起架势也顶多算跟他平起平坐,没那个能耐。

他被僮仆簇拥着就想赖账离开。

但这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哪肯让他开溜。

其中不乏金屿轩的酒肉朋友,或家中父兄在荣国公手底下做事的,纷纷看他眼色行事。那些人确实如金屿轩所想,碍于他的身份,不敢当面使他难堪。可这一厅赌坊里,更多的还要属八方而来的好赌之徒。

这些人和金屿轩无甚利益牵扯,不怕事,更有胆,平素最喜凑热闹。

起初想看江城雪以卵击石的笑话,现在发现小蝼蚁其实是深藏不露的老手,于是反过来看金屿轩阴沟里翻船的闹剧。好不容易等到最精彩的部分,他们愣是堵住了金屿轩的去路。

柳初新伺机抓住金屿轩的手臂,凭着蛮力把人拽了回来。

江城雪双手交叠拖着下巴,想了想续道:“我记得这场赌局开始之前,金郎君命身边僮仆写下过一份卖身契。如今,也该是时候拿出来了。”

柳初新便又旋即拽过僮仆的衣领。

他现在对江城雪佩服得五体投地,江城雪说什么,他就做什么,扯开那僮仆的前襟扒拉了几下,翻找出契约。

自负如金屿轩,上头写的买方是他自己之名,卖方后面的位置则被空着,应是准备填江城雪的名字。

好在柳初新的脑子在读书以外的领域惯常活络,当即用毛笔在买字上方添加士字头,变成卖字。再把卖字上方的士字头涂抹划除,成为买字。

皇室公主的闺名自是不敢落墨的,遂咬着笔杆写了二公主三个字,又攥着金屿轩的手逼他画押。

金屿轩眉头皱得能拧死好几只苍蝇,使出浑身力气挣扎。没两下,头顶发冠就歪了,散下几绺乱发狼狈地糊在面颊上。束在脑后的头发则被柳初新揪着,往前用力一压,整张脸直怼桌面。

眼前荡开阵阵晕眩白光,良晌,视线由模糊变得清晰。

近距离看清契约上新添的名字,蓦地,大脑全片空白。

腿脚也不禁发软。

公公公主殿下……

原本想喊人把他们狠打一顿丢出去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随着口水吞咽,滚回肚皮。

便是他发愣这会儿,柳初新捡起茶盏破裂摔出的碎瓷片,割破他的指尖,在契约空白处按下红印,抵赖不得。

做完一切,柳初新拿起契约吹干,心想这下子,他总算在江城雪面前出了一次脸吧。虽然他的武功马马虎虎,但好歹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对付金屿轩这个酒囊饭袋不成问题。

他掸了掸广袖,又抚了抚交叠的衣襟,抬手扶正头顶雕花发冠,整理好仪容。

准备把金屿轩的卖身契交给江城雪。

他翩翩潇洒地转过身,抬头。

江城雪却压根没有在看他?!

反而在跟那个骁骑卫交谈?!

少年摇完骰后并没有离开,他走到江城雪身旁,压低声音:“除了金屿轩,其他几个出言不逊,冒犯挑衅您的人,公主难道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们吗?”

江城雪陡然愣怔,面对金屿轩时的举重若轻和面对柳初新时的从容不迫倏尔间变得有几分诧异。

她下意识去摸贴在脸上的人`皮`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