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是梁老头之前采的,这药放不住,若是不及时卖掉,就得晾晒、切段保存,否则药性会散,就不值钱了。他原本打算从阳方城回来就去生药铺,因为捡回了殷时宁这个病号,只好更改计划。
在大琰,医者是超脱的存在,因为武者修炼时经常受伤,对医师自然百般敬重。梁老头有一手好医术,在附近几个村镇都有些名气,平时不缺生计;他又为人惫懒,能直接卖掉的药材,绝不肯亲手处理。
为了救殷时宁动了这么一回手,他颇有怨言。
殷时宁听笑了,温声问:“要不要我帮忙?”
“你?”梁老头停止了动作,抬眼看他,目光中带着狐疑和打量,“你行吗?切药可不是切菜,有讲究的。我这人,活着图个随心所欲,既救了你,倒也不需要什么回报,但你要是把我药切坏了,我非得——”
“不试试怎么知道。”殷时宁也不恼,只道,“你同我说说要领,我想试试,若是能做,我就帮你把这些药都切了。”
“那……也行。”梁老头站起身,将位置让了出来,指着药上的部分跟殷时宁说要点。殷时宁虽没见过这种药,但有基础,理解得很快,他试着切了一支,给梁老头看:“没错吧?”
梁老头表情有点怪,咕哝着:“还挺机灵。”
殷时宁没应,笑笑说:“那我接着切了。”
他做事安静又专注,很快就切出来不少。梁老头在边上看了半晌,实在没看出要挑刺的地方,便过去看了看火候,等药熬好,倒出来一碗,拿去给他:“先停一停,把药喝了。”
殷时宁依言照做,既不嫌苦,也没叫烫,虽说表情难看得很,但很快就把一碗药喝完了。
梁老头难得看见个如此配合的病人,不由得高看了他几眼,连连感叹:“要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听话,我也不会嫌医师这活做着烦了。”
“我这身体……”药太苦,殷时宁勉强笑了一下,“不吃药不行的吧?既然总得吃,那长痛不如短痛。”
“嚯,原来你知道啊!我还道你这小年轻要修为不要命,身子都掏空了,还敢给自己下虎狼之药呢!”梁老头吹胡子瞪眼的,“现在知道要好好治疗了?”
“不是我给自己下的药。”殷时宁不欲多说,很快将话题一转,“梁叔,我想问你个事。”
“嗯?”
“你看我这切药的手艺,能到生药铺子里寻个活计么?”
梁老头高高挑起了半边眉毛,打量似的看他。
殷时宁同他笑笑:“我没地方去。”
这具身体今年也就十六,还是个少年,因为常年生病,一张脸苍白异常,唇上亦没有血色,整个人瘦得仿佛一吹就倒。他身上穿着件灰扑扑的锦缎长衫,这料子放在山村里已然奢华得格格不入,但梁老头是见过世面的,知道这种衣料放在大户人家里不算好。
他捡到这个少年时,少年身上连个钱袋子都没有,更别提其他,是真正的一穷二白。
“你要找个活计,倒也不用舍近求远。”好半天,梁老头似乎做了决定,开口道,“正好我这里缺个打杂的学徒,你要是愿意,就留下来吧。老头我一生收过三个徒弟,现在各个是厉害的医师、炼药师,你跟着我好好学,亏待不了你。”
“可以吗?”殷时宁有点高兴,“我听说很多村子都不喜欢外来的人。”
他先前还以为不能在这里长住下来。能住村子里,自然比下山好,一来殷家或许不会想到往山沟沟里寻人,二来他手头没银子,进城怕是找不到住处。
“怕什么,荔南村民风淳朴。”老头没把这事当回事,“不过,我这儿地方不大,一个人还行,两个人住有点挤,你要是决定留下来,等身体好一点,得再砌半间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