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容家的这几年,虞清晚早就习惯了这些无休止的谩骂。
但女人的声音尖锐刺耳,实在吵得厉害。
虞清晚站起身,终于抬眸正眼看向容诗雅。
她的背脊挺得笔直,一双美眸平静如水,与此刻恼怒的容诗雅形成鲜明对比,语气也不卑不亢。
“你也说了,我只是一个养女。”
没想到虞清晚竟然能当面反驳回来,愣了一秒,容诗雅反应过来,顿时更加气急败坏。
“你——”
这时,背后一道年轻狂傲的声线响起,毫不客气地截断她未说完的话。
“容诗雅,既然知道容家要破产了,不如趁早把你那些名牌包都卖了,总归以后也没有买得起的机会了。”
虞清晚顺着声音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年轻俊逸的男人倚在门框上,他摘下墨镜,露出一双风流多情的眼,鼻梁高挺,一副混不吝的模样。
容诗雅也震惊地睁大眼,不敢相信明明应该在国外的人此刻却突然出现在了面前。
“容熠?你怎么回来了?”
容熠轻眯起眼,根本不屑回答她的问题。
“管家呢,把人拖出去,老宅就这么纵容她来闹吗?”
容熠一发话,管家领了命,立刻上前把容诗雅架住:“是,少爷。”
很快,容诗雅就被拖了出去,画室里再次恢复安静。
虞清晚的视线落在容熠身上,看着他比上次见面时更成熟的容貌,唇角终于挽起一抹发自真心的笑容。
“容熠,你回来了。”
算起来,虞清晚已经有快两年没见过容熠。
容熠是容老爷子前几年才找回来的私生子,因为母亲不详,容熠刚回到容家时,受到的苛待与谩骂不比虞清晚少。
而容熠年少时不服管教,经常被容钦华关在佛堂里罚紧闭,鞭打,却一身的硬骨头,怎么都不肯低头服软。
和一个人很像。
虞清晚心软,经常会偷偷给他送吃的进去,两个人就这样相依为命,建立起一种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弟情。
后来容熠羽翼渐丰,看不惯容钦华的行事作风,便独自出国创业,从容家独立了出去,从此再也不受任何牵制,也不愿和容家产业扯上任何关系。
短短几年时间,容熠自己创立的公司就在业内站稳了脚跟,被国内外誉为互联网新贵。
容熠迈步走到单人沙发上,毫不客气地坐下,长腿一叠,浑身意气风发,一副混不吝的模样。
仔细端详过她的脸,他眉头一皱,语气不悦:“怎么看着比上次又瘦了,容家还有人欺负你?”
虞清晚心里暖了暖,失笑道:“没有,本来就是我自己的身体不好。”
女人唇边的笑容娴静,不管什么时候,经历过什么,她永远都是一副淡然若素的模样,找不出一丝的怨恨和愤慨,平静得仿佛能接受一切,却又让人觉得悲戚。
明明她在容家的日子,比他苦了一万倍。
容熠唇线抿紧,神色多了抹沉重,声音缓和了几分:“我帮你在国外找了新大夫,过段时间等我把容家的事处理好,你跟我走,回美国养病。”
虞清晚顿了下,眉眼依然弯着:“再说吧。”
如果她的病能那么轻易地养好,又怎么会折磨了她十几年。
而容熠一向面冷心热。
他嘴上不提,在国外的几年也一直惦记着她的病,从来没放弃过给她找最好的医生。
大概也是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聊惹她伤心,容熠忽然又想起什么,话锋一转,开门见山地问:“你得罪贺晟了?”
他问得措不及防,虞清晚顿时愣了愣。
静默半晌,她回过神,才轻应了声。
应该是得罪吧,或许更严重。
毕竟当年,是她不辞而别。
在旁人眼里,她曾经的行为就是不可原谅的,他恨她也是理所应当。
容熠看她的表情,也猜到了些许。
他眉心一拢,语气里含着十足的警告:“别招惹贺晟,有多远躲多远。他就是匹狼,小心把你吃得连渣都不剩。”
虞清晚抿紧唇,下意识开口反驳道:“他不会对我怎样的。”
容熠眯了眯眼,敏锐地抓到了重点:“他是你老相好?”
没想到他会问得如此直接,虞清晚顿时噎了噎,不知道怎么回答。
没等她回答,容熠就一副果然如此的语气:“难怪,钟家也被折腾得不轻。”
她猛然抬起眼:“什么?”
容熠的语调慢悠悠的,跟看好戏似的悠闲:“钟庭白打算娶你,应该是被贺晟知道了吧。下手挺狠,一般人招架不住。”
闻言,虞清晚怔了下,有些急切地开口:“他把钟家怎么了?”
她不太了解生意场上的事,这几天钟庭白也一直没怎么联系过她。
难道贺晟真的对钟家出手了?
管家进来送上了茶,容熠慢条斯理地端起杯抿了一口,才答:“也没怎么样,钟庭白底子还算是厚的,在贺晟手下坚持个十天半个月应该不是问题。”
虞清晚攥紧指尖,心里沉得仿佛压着一块巨石,连呼吸都困难。
她最担心的,就是他们之间的事牵连到无辜的人。
贺晟不会对她怎样,可不代表他不会对其他人出手。
容熠正了正神色,又沉声强调了一遍:“总之,你离他越远越好,贺家的水太深,不是普通人招架得来的。贺晟既然能坐上今天的位置,只说明他的手段只会比表面上看到的更狠。你们不是根本一路人。”
虽然不知道虞清晚和贺晟曾经有过什么纠葛,但只要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他们根本不合适。
容熠幽幽盯着她,语气难得严肃:“惹不起就躲着。别真逼这疯子发起疯来,我和钟庭白也无可奈何。”
虞清晚抿紧唇,问道:“你认识他吗?”
“打过一两次交道。”
容熠往沙发上靠了靠,言简意赅地答:“狼子野心,睚眦必报,从他那得不着什么好处,总之没什么底线可言。”
“有人说贺晟性情喜怒无常,以前花了上亿美金买了座海岛,专门用来喂养他的几只桀骜不驯的恶犬,连养兔子镶的都是金笼,诸如此类的事情数不胜数。”
他的语调轻描淡写:“去年贺家内部夺权,贺晟的手段最狠,敢和他争权的人都是虎口夺食,不顾一点家族情面,导致贺氏旗下的产业管理层都被重新洗牌,被不少人骂狼心狗肺。”
“又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心,也没有情。”
闻言,虞清晚的心像是被无形的藤蔓扼住,阵阵涩意袭来,让她一时间忘了呼吸。
容熠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抬了抬眉稍:“你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的人?”
她几乎是下意识出声辩驳:“不是的。他不是...”
未出口的话欲言又止,想替他解释,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末了,虞清晚垂下眼,只能努力压下心口那阵抽痛。
这些话,她早就听说过无数遍。
曾经那些在泥潭里挣扎的日子,他被所有人厌弃着,连自己都厌恶着自己。
是她执意靠近他,又将他抛下,才让他成了如今这般偏执成狂的模样。
是她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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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容熠离开老宅之后,虞清晚再也坐不住。
她上网去搜和钟家有关的报道,发现情况远比容熠说的还要严重。
那晚她爽约,他没对她如何,反而全部报复在了钟家身上。
正如重逢那日他说的,她会自己来求他。
可眼下的情况,她也不得不主动送上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