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爱范青青的,正是她的天真烂漫,纯净善良,可这一切全都是假的,他和他厌弃的那些贵女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管范青青有什么苦衷,她欺骗了自己是真的。
小霸王谢琅高傲的自尊无法忍受这样的欺骗。
谢俞让青竹重新将长鸣和范青青嘴巴塞起来,而后将谢琅送回去。
谢俞临走前对他说:“我知道你对今晚的事情心里还有存疑,你尽管去查,只是我提醒你一句,你要是想查到真相,就避开你身边那些眼线。”
“你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谢琅咬牙道:“你羞辱我娘的事,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说奸生子一事?”谢俞嗤笑:“这个事情我也是有点儿耳闻,我也不怕告诉你,当年你娘之所以会流产,确实有我姨娘一份功劳,我姨娘在谢祺面前进了谗言,说你娘跟她表哥有染,你不是谢祺的儿子,谢祺就相信了,于是一直逼迫你娘打胎,你娘不肯,因为这件事情焦虑伤心,身体才差了下来,最终才难产而死。这件事我姨娘确实有罪,她付出了性命的代价,但是你自己想想,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谁?”
谢俞冷笑:“想当年,你娘为了救谢祺,连自己的性命都差点儿葬送,结果所谓深情不过是别人一句挑拨,他就毫不犹豫的相信了,结果等你娘死了,他却在那里扮演深情,先是杀了我姨娘,后对我弃如敝履,以爱的名义疼宠你这么多年,但你现在自己想想,他真的爱你吗?如果他真的爱你,为什么不对你严格要求,将你培养成材?如果他真的爱你,明知道锦衣侯府只剩下你我兄弟二人,他不思量是让我们兄弟和睦相处,哪怕不和睦相处,各自安好齐心将锦衣侯府打理好,却要让你我反目成仇,自相残杀?甚至,还找一个扬州瘦马来勾引你我,将你我对爱情最美好的憧憬彻底击溃?”
谢琅脸色发白,颤抖着唇说不出话来。
谢俞看也不多看他一眼就走了。
谢琅躺在床上,情感让他偏向锦衣侯,下意识的觉得谢俞不安好心,但理智却又一次次的将他拉回来,长这么大以来发生的一幕幕全都在脑海里的反反复复的回放。
他一时觉得锦衣侯是真心爱他的,一时又觉得谢俞说得对,锦衣侯根本就不爱他。
谢琅被这些事情折磨得难受极了,最后他一狠心,事情真相到底如何,查过就知道了。
谢琅到底是锦衣侯最心爱的嫡子,锦衣侯给了他不少人,谢琅也聪明,基本上都收服了,就算是没有收服的,他略一琢磨,也知道那些人靠得住,那些人靠不住,如此他将事情安排下去。
不出一个月的时间,消息就陆陆续续送到他手里。
那天晚上范青青没有说谎,她确实是江南那边专门养的扬州瘦马,在半年前被人买了下来,打听消息的人还打听了买范青青的人,也许是锦衣侯根本就没想过谢琅和谢俞会发现不对,只想着反正范青青最后都是死路一条,所以去买的人正是锦衣侯的心腹,很轻易就被指认了出来。
还有小草那边,谢琅控制了小草之后,让她送信,顺着这条线也摸到了锦衣侯的人。
到了这个时候,谢琅不得不相信,范青青确实是锦衣侯派来故意勾引他们兄弟,又故意挑拨他们兄弟反目成仇的。
他不能明白锦衣侯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想回去质问锦衣侯,但在这之前,还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他亲娘的死。
是不是真如谢俞所说的那般,是锦衣侯受了月姨娘的挑拨,怀疑他不是自己的种,逼着亲娘堕胎,才害得亲娘伤心难过之下,身体变差。
这个事情不用找别人问,就找他娘当年的贴身丫鬟心腹嬷嬷就可以了。
他身边其实也有当年江氏留下的丫鬟,照顾了他很多年,在他院子里是管事嬷嬷,平时很是疼他,这些事情问管事嬷嬷应该就可以了,但是谢琅想了想,决定还是找当年被打发出去的人询问。
因为管事嬷嬷疼他,肯定以他的利益为先,怕他跟锦衣侯闹僵,未必会愿意告诉他真相。
谢琅让人打听了一番当年江氏那些大丫鬟和管事嬷嬷的下落,正好就有一个大丫鬟被打发出来后远嫁到了附近某个地方,谢琅便前去寻找。
翠溪没想到还能见到小主子,顿时又是笑又是哭,拿出家里最好的东西来招待小主子。
谢琅等所有人都退下去之后,才突然间问翠溪:“我其实并不是我爹的儿子吧?”
翠溪整个人都激动起来:“世子爷,您怎么会说这样的话?您当然是侯爷的亲生儿子!是不是有什么人在您耳边说什么了?世子爷您可千万不要相信那些黑心肝的东西说的话啊,他们那是想要挑拨离间您和侯爷之间的关系!”
谢琅苦笑:“你就别骗我了。如果我真是我爹的亲生儿子,当年我娘怀我的时候,我爹又怎么可能会逼着我娘打掉我?这么多年,又怎么会以爱为名,故意养废我!”
翠溪着急的说:“不是这样的世子爷,当年侯爷都是受了月姨娘那贱人的挑拨,才会做出这样糊涂的事情来,小姐心里爱慕的从来都是侯爷,为了侯爷连自己的性命都愿意付出,又怎么可能会和别人有染?世子爷,您可不能听了那起子没心肝的东西的挑拨,误会小姐啊,要不然小姐知道了,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的啊。”
谢琅脸色已经白了:“所以,他当年真的怀疑了娘,真的想过要打掉我。”
翠溪反应过来,脸色也白了:“世子爷,您——”
她反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我都说了些什么呀。”
翠溪懊恼不已。
谢琅苦笑着制止翠溪:“跟你没有关系,是我自己想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翠溪,你就把当年的事情原原本本的都告诉我吧。”
翠溪看着谢琅:“世子爷,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您又何必非要追究呢?横竖现在侯爷现在待您好,就是小姐在天之灵也能心安了。”
谢琅见状苦笑:“娘真的能心安吗?我这些年看似得到了无限宠溺,可我读书不成,习武不成,一无是处,以后我该怎么办呢?”
翠溪脸色一白。
谢琅这话很明白,锦衣侯这是故意养废他。
翠溪不由得想多了:“难道他心里还是怀疑您的血脉,所以故意养废了您?侯爷他怎么能这样?当年他答应过小姐,要好好照顾您的呀,他怎么能言而无信?”
谢琅叹息:“你也说了,当年我娘为了他,连自己的性命都能付出,可不过是被人挑拨了一句,他就怀疑我娘的贞洁,他很怀疑,他真的爱我娘吗?”
翠溪无话可说,当下也只能平复心情,将当年的事情说了。
谢琅这才知道,原来他娘嫁给锦衣侯后,吃了这么多的苦。
新婚不过一个月,丈夫就将通房丫鬟抬为姨娘,也难怪月姨娘后面那么嚣张,男主子这么偏爱,她能不嚣张吗?她能不敢跟女主子对着干吗?
好不容易丈夫终于跟自己一心了,不过是月姨娘一句挑拨,他竟然就信了娘跟别人有染,非要打掉她肚子里的孩子。
谢琅都不知道娘当初到底是怎么坚持把他生下来的。
而锦衣侯,在他心里的好父亲形象,在这一刻也坍塌了。
而他也不得不怀疑,锦衣侯真的相信他是他的亲生儿子吗?
他这些年对他的宠溺,真的是因为爱屋及乌,而不是恨屋及乌,故意将他养废?
谢琅一刻都无法停留,他想回到京城,想亲口问锦衣侯。
他这样想也这样做了。
锦衣侯怎么都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最心爱的儿子竟然会质问自己。
锦衣侯望着谢琅:“琅儿,你怎么会这样想?你是我和你娘唯一的儿子,我怎么可能会不爱你?我恨不能把我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你。”
“你真的相信我是你的亲生儿子吗?你不是在我还没有出娘胎的时候就怀疑我不是你的亲生儿子吗?你不是还逼迫我娘把我打掉吗?”
谢琅情绪激动:“一直以来,所有人都告诉我,我娘是被月姨娘害死的,但其实真正害死我娘的人是你!我娘为了救你,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你却因为月姨娘一句挑拨怀疑我娘的贞洁,怀疑我不是你的血脉,逼迫我娘打掉我,我娘在怀孕期间才会因为伤心难过没有养好身体,才会最后难产而死,可你却把这些责任全都推给了月姨娘,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你怎么这么恶心?!”
锦衣侯脸色煞白,捂着胸口:“琅儿,你怎么这么说?”
谢琅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要不然怎么说?说其实你心里根本就不相信我是你的亲生儿子吧?要不然这么多年来你怎么会纵容我不学无术,成为一个纨绔子弟?你还让一个扬州瘦马来勾引我,因为你根本就没有想过让我来历不明的儿子继承锦衣侯府的一切!”
“你不想给我,我还不想要呢!”
“这锦衣侯府的一切,我不要了。”
谢琅说完转身跑了。
“琅儿!”锦衣侯抬脚想追,却旧伤复发,外面的心腹听得动静跑进来,忙将他扶住:”侯爷,您没事吧?“
“琅儿!你快去追琅儿!”锦衣侯着急的说。
“可是您——”
“不用管我!快去把琅儿找回来。”锦衣侯催促道。
心腹没办法,只得出去先叫了小厮进来照看锦衣侯,而后匆匆去找谢琅。
最后当然是找不到的。
消息传回锦衣侯府,锦衣侯又担心又怒:“那赶紧找啊。”
锦衣侯府找了好几天,还是没找到,后来才得到消息,谢琅好像去了边关。
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但谢琅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留在京城面对锦衣侯了。
而锦衣侯也终于如愿看到心爱的儿子开始上进了,按理他应该高兴的,这不正是他想要的吗?
可他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他在谢琅面前的完美父亲形象,彻底的坍塌了。
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等锦衣侯缓过气来,才开始追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琅儿为什么会知道当年的事情?还有范青青哪里出了什么情况?他为什么会知道范青青是我安排的?”
“是我告诉他的。”谢俞从门外走了进来。
锦衣侯猛地撑大眼睛:“谢俞?”
而后变得阴毒:“你果然跟你娘一样心机深沉,心肠歹毒。”
“要论凉薄自私,不配为人,怎么比得上侯爷?”谢俞淡淡一笑。
“你——”锦衣侯何曾被人这样骂过,更何况这人还是谢俞:“你这个混账东西,早知道当初就该直接将你掐死!”
“你又如何知道我愿意做你的儿子呢?”谢俞淡笑:“一个毫无担当,只会推卸责任的无能之辈,如果我有得选择,我觉得不会选择做你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