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乔穿着一件毛衣站在客厅门口,完全感觉不到室外迎面而来的寒气,整个人像站在一个巨大的冰窖里,从里到外都透着凉。
他看见了她的手机屏幕,正在通话中的计时器是静止的。
那是一张手机截图。
每天晚上十点钟的电话,另一头没有所谓的妈妈,只有一片令人心碎的自欺欺人。
最初,他以为她是一个备受宠爱的小公主,她跟她妈妈分享生活,互相关心,无话不谈。
他很羡慕她,因为他自己没有妈妈了。
后来,他觉察到她的不对劲,发现她家门口根本没修路,却从来没有怀疑过这通电话的真假,因为这太荒谬了。
荒谬到令人难以置信。
一个人要经历过什么样的恐惧,才需要靠着自欺欺人活下去。
许多年以来,她清醒、理智又冷静地瞒了所有人。
他蹲在地上抱着头,总能看见宁舒那张脸,老成的、保守的、稳重的、单纯的、可爱的,甚至生气的,每一张都令他感到心疼。
这些互相矛盾的画面交织重叠在一起,最后变成一张流着泪的微笑的脸。
他的心脏像被淬了毒的刀尖狠狠扎了一下,疼得无法呼吸。
片刻之后,宁舒挂了电话。
严乔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回到客厅,看了一眼她泛红的眼眶,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今天是因为学生离家出走哭的吗?”
宁舒低着头吃汤圆,声音低落又固执:“不是,是因为被陶主任骂了,陶主任从来没有那样骂过我。”
“可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吕卉卉的爸妈有了新的小孩,肯定不会再对她好了。”
“如果她的爸爸妈妈一直都对她很差,倒也没有什么,因为已经适应了,不会有心理落差,”她低着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睛,“先对人很好,突然又把人抛弃了,就像把人从天堂推下来掉到地狱里,这跟杀人没区别吧。”
严乔好一会没说话。
他抬眸看了一眼宁舒的房门,顿了一下才说道:“当务之急是尽快把离家出走的学生找到,外面太危险了。”
宁舒低声重复了一句:“是啊,外面太危险了。”
她把空了的碗往前推了推:“我还想吃一碗。”
严乔没说什么,很快把第二碗汤圆煮好了,语气随意,听起来只是随口一提:“是不是想回房间吃?”
宁舒猛得抬头看了严乔一眼,瞳孔因为紧张和害怕而微微放大,但她很快敛了下眉,神色恢复如常:“嗯,因为现在不是特别饿,想一会再吃。”
严乔把碗递给宁舒:“嗯,拿上去吧。”
宁舒松了口气,端着汤圆上了楼。
第二天,宁舒和平时一样,早起去学校看着学生们早读,严乔陪她一块去了学校。
宁舒看了看严乔:“你脸色怎么这么憔悴,昨晚没睡好?”
严乔笑了一下,揉了揉宁舒的头发:“没有,睡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