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群说起自己的父亲,淡淡地直呼其名,没有爱,也没有恨,就像一个陌生人。一个陌生人,突然说他是你的什么人,要你为他做这个那个……那时候的李群,想必是很茫然的。即便是现在的他,也是无法理解那样的感情。没有爱,也没有恨。
“师傅说,他于我有生恩,理应报恩。但我对所谓的家族威望毫无兴趣。便同他立誓,若不能中状元,便随他回去。后来他听说,我在云都素有才名,这才惊慌了,派人阻挠我进京,终于让他得逞,我迟了许久。不料那考官竟放我入内,让我侥幸拔得头筹。”这些事,沈菊年也听人说过,却完全想象不到,内幕竟是如此。
“我既已得状元,便不再理其他事情了。但他却纠缠不休,说我只是第二十七名……萧家的六爷邀请我来萧府,萧家与康家是同气连枝,我想躲他,便跟着来了,不想却在这里遇到了二师兄。”
“我小时候在云都门,二师兄极照顾我。后来二师兄出了事,我便有许多年没有见过他了。这次重逢,才发现他身受重伤,将不久于人世。我自己久病成医,便想为他救治,应了六爷的请,入萧府为西席。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我终究是救不了二师兄,也救不了自己。”
李群的声音又一丝淡淡的落寞,沈菊年每一次见到他,似乎都是如此。原以为,他是个冷冰冰、孤高自傲的人,后来才知道,他只是不懂得何为感情。或许冷漠也只是他掩饰不自在的面具,从小在山上长大,他的心,比这俗世中的任何一人都要澄澈。
李群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十八岁中状元,医术超群,身怀绝技,这样千万里挑一的聪明人,却不懂何为感情。沈菊年又想,其实自己何尝真的知道。感情这种东西就像鬼,永远说的人多,见的人少。他们大概都是自以为所见即是。沈菊年也乐意这样相信着。
李群,到底和她不同。他既要清修,便要摒除七情六欲。不知情为何物,对他来说,却是一个优势。
“你的病,还没有治好吗?”沈菊年顿了顿,补充道,“我是说,火蚕蛊。”
“火蚕蛊已经取出,但是体内仍然残余着火蚕毒。五岁那年,师傅用冰蚕压制火蚕的毒性,治标不治本,时有反复。”李群淡淡道,就像中毒的人不是他。
沈菊年想起刘晋铭说,李群小时候不是这样的人,难道他的性情变化与冰蚕有关?
沈菊年正想着,便听到李群说“你的家,很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