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治抹尽眼泪,紧握她的手,极平静凝视着她。
女帝快慰的点头,她突然急速咳嗽起来,咳得昏天暗地,那喉中生了腥甜,她便在这连番的咳嗽中猛吐出一口血,那血悉数溅在赵承治脸边,她想伸手替他抹去,却是伸手的力气都耗竭了。
赵承治自袖中拿出一方洁白的帕子,细致的为她揩尽鲜血,他弯身趴到女帝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母亲,那药里被儿臣下了一点点□□,您怪儿臣吗?”
女帝惊愕的瞪着他,喉中忽地一痒,又咳出一口血,她拼尽最后的力气扣住赵承治的手腕,细长的指甲死死的抓在那肌肤上,她猩红的眼眶喷涌出泪,不甘与怨恨聚集在她的面上,她短促的啊了一下,嘶吼了出来,“……逆……子……”
赵承治望着女帝还是那副温良恭顺的样子,他的眼中有泪在落,手里的帕子沾满了血,却还在擦拭着女帝的面庞,他抖着嗓音哭诉道,“母亲,您还记得父皇吗?儿臣每晚做梦都会梦到他,他在梦中一遍遍的质问儿臣,那晚儿臣为何不救他,您笑颜如花,您坐拥天下,您防儿臣如虎狼,您将父皇杀了!您杀了我的父皇!儿臣才五岁啊,您当着儿臣的面杀了他,您在乎过儿臣吗?在您的心里,儿臣是什么?”
他的眼泪越聚越多,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抬腿爬上床,搂着女帝哀哀道,“您的心里只有江山,您只爱着权力,所有触及到您所爱的人都被您赶尽杀绝,您知道这些年儿臣过的是什么日子?皇姐可以光明正大的入朝参政,儿臣却只能谨小慎微的躲藏在府中,儿臣连个像样的先生都没有,皇姐却可以明目张胆的招揽幕僚,她是您指定的继承人,儿臣便连皇位想都不能想,儿臣姓赵,儿臣的子孙后代都会姓赵,儿臣活着只能装傻,只要被您发现儿臣的异动,您便能将儿臣斩杀,母亲,您的儿子活的好苦啊……”
女帝胸间那股怨愤就在赵承治的诉诸里消散了,女帝沉重的喘着气,抓在赵承治手上的五指缓慢的抱住他,血泪齐流,悉数掉在了他的衣襟上,她的懊悔,她的羞愧,竟说不出口。
赵承治与她抱在一处,哭到尽头,他捧起女帝的头,让她能看清自己的脸,他泄愤般的报复着,“您疼爱皇姐又怎样?您的疼爱值什么,只言片语便能将她打下诏狱,她说没刺杀儿臣,您还不是不信,您的疑心就是在儿女身上也没减轻一份,她得多无助啊,自己的母亲不站在自己这边,还将自己远嫁了,您有想过她的感受吗?没有!那年儿臣也如她那般,无人会护着儿臣,儿臣如散落的羊羔落在狼群中,儿臣想呼救,可是谁会来救儿臣?您是我们的母亲啊!您尽到做母亲的责任了吗!母亲!母亲……”
这声声质问,女帝已无气力答复,她使劲全力的发着喉音,“……杀,杀……”
杀聂珏!绝不能让她活!
赵承治哈哈的笑,眼角的泪颗颗滴到她的脸上,“杀了您,再杀了老师,儿臣也算是千古第一恶人了,您满意吗?”
女帝十指抓到赵承治的脖颈上,喉咙里发出的响声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她,挡……”
她挡了你的路!
赵承治狠狠的抱她在怀里,大声嚎哭,“杀!我杀!”
女帝眼角的皱纹叠开,泪痕遍布,她伏在赵承治的怀里慢慢合上了那双威仪的凤目。
她三十二岁登基,杀尽所有反对她的人,世人说女子不能从政,她偏逆世人行,开女科,征女兵,启用女子为将帅,在这以男子为尊的世俗观念中,她离经叛道,她生如火花,屠尽世间对女子的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