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姜虞只好垂着眼,不敢多看这位叔公,目光四下游离,扫过男子手中的木桶时,忽然发现桶中的花鳞金鱼鱼腹朝上,一动不动地漂在水面上,瞧着竟是死了。

姜虞惊道:“前辈不好,你这鱼儿死了。”

男子瞥了一眼,无所谓地说道:“死了就死了,待会还省得杀了。”

姜虞:?

“杀?”

“对啊,不杀怎么吃?”

“吃?”

吃金鱼?

男子一脸慈祥地说道:“思余重伤刚醒,我打算亲自下厨炖个鱼汤给他补补身子。”

姜虞:……

姜虞觉得这位叔公好像对可以拿来炖汤的鱼类品种很有些误解。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理念,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拉江玄一把。

不然这位德高望重的叔公真拿金鱼炖了锅鱼汤给江玄,他到时到底是喝呢,还是不喝呢?

“前辈,能用来吃的那种鱼叫食用鱼,像金鱼、彩鲤这种,是用来观赏的,叫观赏鱼,一般没人吃。”

男子讶声道:“竟是如此吗?”

姜虞:“……是这样的。”

男子双眉微蹙,思索道:“一般没人吃……那也就是说,其实还是可以吃的,对吧?我特地钓上来的,不吃好像有点可惜啊。”

姜虞:“……我觉得江玄应该、大概、很有可能,不会喜欢吃金鱼。”

男子道:“这样么……”

说着,忽然伸指往胖头金鱼头上一弹,叱道:“兀那胖头鱼,安敢装死?”

就见那原本腹部朝上的金鱼忽然翻了个身,神气活现地绕着桶壁游起来。

姜虞忍不住道:“这年头金鱼也这么精了?居然还会装死?”

男子道:“毕竟也在那湖里活了百八十年了,可能快化精了吧。”

姜虞:“……那您还炖它吗?”

男子沉吟道:“我再斟酌斟酌……咦,到了。”

姜虞抬眸朝前望去,只见一座月洞形的乌漆院门近在眼前。她向这位“年轻的”太太太叔公道过谢,便拄着拐杖出门而去。

男子看着姜虞走出院门,才提着木桶转身往回走。走出几步,忽又驻步停下,眸光涣散,闪过一瞬间的迷茫,口中机械地重复道:“金鱼是观赏鱼,不能吃,不能吃。思余不喜欢吃金鱼,思余不喜欢吃金鱼,思余不喜欢吃金鱼……”

一连念了好多遍后,涣散的眸光才渐渐聚拢,恢复正常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