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雷电轰鸣。
寂照禅真一根降魔杵舞得虎虎生威,可围杀他们的人如同蚂蚁,源源不绝,寂照禅真秉持“只打伤,不打死”的原则,不免叫那些贼人钻了不少空子。
渐渐地,僧人的僧衣被血水浸透,动作越来越迟缓。
大雨模糊了僧人的视线,僧人身子摇摇欲坠,却依旧如同一座沉稳的青山般,手持降魔杵拦在少女身前。
他的视线穿透雨帘,望向不远处黑沉沉的人影,手持佛礼,沉声道:“小僧既答应护送这位女施主回东海,就绝不会食言。各位若再强逼,便只有从小僧的尸体上踏过去!”
“小僧虽不知各位出自何门何派,但小僧若死,梵天净土不归寺势必追查到底,请各位善自思量!”
杀手之中,有一领头之人桀桀笑道:“寂照禅真,你护送了这小妮子半月有余,可知她是何人?”
寂照禅真垂睫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并不答声。
少女面色惨白,身子发颤,像是极惧怕那人说出答案。
那领头之人半丝怜香惜玉之情也无,冷酷地说道:“寂照禅真,我听闻你本出身东海附近一处渔村,只因当年恶龙作祟,血洗了整个村子,不归寺高僧十方无量途经村落,发现了尚在襁褓中的你,这才将你带回寺中,抚养成人。”
“而你身后护着的这个人,便是当年血洗渔村的那条恶龙诞下的孩子,是你的杀父杀母仇人之女。知道了这个,你还打算继续护着她吗?”
寂照禅真抬起手,轻轻拨弄了两下颈上悬挂的念珠,沉默片刻,摇头道:“你也说了,当年屠村之人是那条恶龙,又与这位女施主有什么相干?难道这位女施主曾干过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情吗?”
领头之人听了这话,便知这位青年僧人是打算负隅顽抗到底。他冷笑道:“那你就别怪某对不住你了。这小妮子是我家主人最珍爱的炉鼎,万万不可能叫你带走!”
寂照禅真听了这句话,皱了皱眉,转头看了少女一眼。
“炉鼎……”
他低声重复,脑中灵光一闪,忽然间明白初见时少女身上那些不堪的伤痕是从何而来。
少女的表情已经转为木然,像是丢了魂一般,一双乌黑的眸子定定地望住青年僧人英俊的面庞。
下一瞬,少女死寂的眸光剧烈地波动起来,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公示于众,那双宁静美丽的眸子里充斥了太多情绪。
绝望,羞辱,愤恨,怨毒,自惭形秽。
她蓦然转开头去,不敢再看寂照禅真,像是再多与他对视一眼,便会脏污了僧人不染尘埃的僧袍。他越高洁,便越发显得自己丑陋肮脏。
寂照禅真生来情绪淡泊,但那一夜,却第一次感受到什么一种针扎似的情绪在胸腔中慢慢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