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形迅速向后一跃,破水而出的死士重新潜回了漆黑的水中。

纪清歌松了口气,挣扎着想要重新站起身来,她整个脊背都在船板上撞到几乎麻木,被船板碎屑割破的面颊上刺痛不止,握着既明的右臂也在酸麻中难以自抑的微微颤抖,原本已经有部分起火的船板被她身上已经浸透了雨水的绛色斗篷压灭,但仍有滚烫的火星和烧成红炭一样的地方将她后背燎得剧痛,有部分发丝更是已经发出了焦糊的味道,纪清歌心中苦笑,她不用照镜子,就能想象出自己现如今究竟是个什么狼狈模样。

可她心里清楚,水下之人还在随时等着伺机出手,她若有丝毫的懈怠,今日都只怕会死在这艘画舫上。

下意识的,纪清歌转头望向码头,透过一旁画舫舱室中不断喷吐的逼人的热浪和漫卷的烟尘,她搜寻着那抹能给她带来勇气的身影。

隔着无尽的雨幕和翻卷的火舌,两人的目光隔空交织在一起,短短的一瞬,却如同跨越了永恒。

——段大哥。

段铭承看见纪清歌的口型如是说。

这一瞬间短暂如同白驹过隙,远处那滚滚波涛上明灭不定的火光就已是再度模糊了少女的身影。

段铭承猛然握紧了双拳。

适才画舫上的兔起鹘落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也足够让他看出纪清歌今日情况并不乐观,他的小姑娘纵然内力和体力不可能和强壮的男性武者正面相抗,但却绝不应该是如此被动吃力的局面。

当年初见她的时候,她在淮安城那座狭窄的阶梯上同逃犯周旋,纵然刀架脖颈,也依然轻灵如同一抹微风,而眼下她却举步维艰,段铭承心中不祥的感觉愈加浓重。

这只说明,在他没赶来之前,她就已经出了事。

是毒?是伤?还是什么更为凶险的暗招?

段铭承心中怒不可遏,但比愤怒更加急迫的,却是难以抑制的惶恐。

身旁的欧阳正在动手用码头上的杂物加固他们身前的这一道抵挡箭矢用的壁垒,眼下最为妥善的举措是在此拖延时间,毕竟他们只有两人,而埋伏在暗处的,却有无数的强弓劲|弩,以巽风的处事能力,加上坤玄去西山大营调动兵马的时间,他们需要等候的时间应该并不很长,流民作乱,再是如何都不可能跟飞羽卫和西山大营中的精兵相提并论,别院危机平定之后,势必会沿水脉搜寻他们的踪迹,赶到此处根本用不了多久的时间。

可这一点,想必埋伏在暗处的人也明白。

他们有时间,纪清歌却没有。

甚至就连脑中的想法都没落幕,画舫近处的水面已经又一次被冲出的人影搅得支离破碎,纪清歌身后就是熊熊的火焰,面对迎面而来的刀锋,她只能握紧既明艰难的抵挡。

既明是稀世神兵,锐不可当,难以匹敌,但纪清歌如今却没有内力和身法来作为依仗,纵然长刀在手,但死士的招式动作依然逼得她险象环生,而几乎就在与此同时,被钩锁拽住的船头舷板在烈火灼烧之下也已经发出了不堪负重的清晰碎响,段铭承咬紧牙关——不能再被拖延在码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