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红桃惊骇的尖叫已经止歇,却被这剑拔弩张的一幕吓得紧紧缩在靠近车门处的角落里动也不敢动。

纪清歌无暇顾及红桃,只紧紧盯着这个和她近在咫尺的‘车夫’,她心知自己哪怕只有一瞬间的松懈走神,形势立即就会逆转。

早在在府衙之中,府兵砸半天门敲出了这‘老张头’的那时,纪清歌就敏锐的觉得这人似乎有哪里不对。

旁边马厩中那两匹驾车的辕马那样暴躁,分明是饿的,食槽水桶全都空空如也,马厩之中一股味道冲人的很,也定是有数日不曾打扫过。

再到这‘老张头’甫一露面,纪清歌就总觉得这人身上有种淡淡的违和感,但纪清歌之前根本没有见过府衙的马夫,自然也就无从比对。

那府兵疲倦得只巴不得快快去睡,根本没有正眼看他,但红桃在一旁也没见有什么异样,纪清歌心中略有迟疑,索性也没做声,等冷眼看着他慢吞吞的套车,心中才更确定了几分——此人在用慢吞吞的动作掩饰他有些生疏的动作!

府衙里的马夫套个车罢了,动作生疏岂不可笑?

沉吟不过一瞬间,纪清歌就叫住了那名府兵,态度强硬的令他去给段铭承传话——

——恩公老练机敏,必定会察觉不妥之处!

是以,她一路上故意扯着这车夫东扯西问,再一次肯定了——他对城内的店铺道路也并不如何熟悉。

车夫不熟本城道路,这不是开玩笑么?!

就连红桃,虽然是个女佣,却是土生土长在白海十多年,都对这城里如数家珍,他一个年过半百的车夫,不熟道路?!

而那一开始有所警觉的异样,在她坐到车辕上之后终于清晰的分辨了出来——

——那是这‘老张头’身上萦绕不散的奇怪味道!

——腐臭味!

白海地处南疆海域,全年气候温暖湿热,不论什么东西,都是……极容易腐烂变质的。

包括饭食,蔬果,而离了水的鱼鲜和宰杀后的鸡鸭,更是不能久置。

这人闭门不出,他屋中或许有死去的什么东西……

或……什么人……

纪清歌被她自己猜测出来的画面惊出一身鸡皮疙瘩,好在红桃没有留意,而‘老张头’彼时又始终一副木讷的模样低着头。

这一分不适感直到纪清歌取回了行李,借着检查行李的空当,摸到了她放在行囊中的那柄短剑之后,才终于驱散了心中的恶心。

马车并未按原路返回,这就在纪清歌心中也是清楚的,她虽然对这白海城陌生的很,但适才刚走过一遍的来路总不至于忘那么快。

然而许是短剑在手,纪清歌心中竟无多少惧意,反而是升起了一丝好奇心——此人难道是另有目的地?

如今白海全城封禁,四座城门更是不开,她倒也并不担心此人会趁机逃跑,略作犹豫之后,索性默不作声。

明知逃不出城,这人还有什么打算?

可惜,纪清歌的这一份好奇心在被红桃一语叫破之后也只得惋惜的搁置到了一旁。

此时马车因为之前并未勒停马儿,依然在向前行进,倒是速度并不很快,但是没人操控,只由着马儿自己走到路口随意转向罢了。

“张叔。”纪清歌挑挑眉:“不驾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