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氏摸了摸脸,偏头吩咐小丫鬟:“去外间儿把胭脂匣子拿进来。”又笑:“嗳,昨晚呀,我可是醒了差不多一个更次呢,不知怎么的,就是睡不踏实。”
说话间,笑吟吟从镜子里看向正肃立在屋角的麻婆子,神情和语声皆很软和:“妈妈呢?昨晚睡得可好?”
麻婆子的面色有些难看,垂首道:“回夫人的话,老奴也没大睡好,想是这天儿太冷了,容易醒。”
语毕,往前踏了两步,双手呈上一枚不起眼的玉戒:“老奴瞧着这戒子像是夫人常戴的,夫人看是不是?”
“哟,这正是我的呢,昨儿也不知丢在哪儿了,妈妈又是从何处找来的?”安氏张大了眼睛,笑容如稚子般纯善:
“到底还是妈妈眼利,晓得这东西是我的。若换了那一等没眼色的,只怕还以为这是哪个下人戴着的呢。到底也不值两个钱。”
一壁说话,她一壁便接过玉戒戴上,含笑左右端详着,面上是失而复得的欢喜欢喜。
麻婆子也不抬头,只恭声道:“夫人这话却是说岔了。主子就是主子,下人就是下人,这尊卑有别,断没有两头儿混一头儿的道理。”
“妈妈这话很是。”安氏笑着点了点头,一双眼睛只盯着玉戒,并没去看她。
麻婆子躬了躬腰,沉声道:“回夫人,奴婢方才见外头还没收拾好,奴婢且去催上一催。”
言至此,飞快抬起头,扫了一眼安氏的绣鞋。
那鞋面儿上洒了好些炭灰,怪脏的。
她沉下了脸。
安氏却在笑。
麻婆子这是听明白了。
总算昨晚的布置没白废。
“妈妈受累了。”她客气笑着,一如往昔般地带了几分小心。
麻婆子未再言声,福了福身,便掀帘出了屋。
此时小丫头已然捧来了胭脂,安氏便自对镜梳妆,也不过片刻功夫,镜中门帘忽一挑,却是麻婆子又回来了。
“启禀夫人,何家的年纪大了,奴婢想调她去角门上夜,另换了赵家的来值宿,夫人瞧可妥当?”
手脚还挺快的。
安氏暗自点了点头。
何家的,便是昨晚忘了添炭的那一位。
“妈妈办差,自然是妥当的。”安氏由衷地道。
王爷手底下这些人,倒真是得用的紧,若能收为己用,堪为臂膀。
安氏一时有些动摇,想着要不要将昨晚那院墙之事说了。
然而,再一转念,她便又打消了念头。
罢,罢,她一个外姓之妇,原就在王府无甚根基,且亦不像五房那般有钱,拿什么收买人心?
由它去罢。
念起念落,也不过一刹儿的功夫,安氏仍旧对镜理鬓,不言其他。
一时梳妆毕,见再无别事,安氏便命人把点心端了上来。
这是防着晨定时被朱氏挑眼,故意不给饭吃。
初到庄上时,朱氏就这么来过一回,安氏也是防患于未然。
说起来,自从离了王府,朱氏搓磨儿媳的心就变得格外旺盛,整天拿安氏练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