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手再指红药:“你,顾老太。”
垂下兀自酸痛的手臂,他的脸上是一个灿烂的笑:“咱们从一处来的,有缘再见,实是天意,也别再藏头露尾的了,好生叙个旧不好么?”
说到此处,上前一步,作势拱手行礼:“方才是我存心试探于你的,倒并非我不相信你,而是这到底也太匪夷所思,我就怕‘你’还不是‘你’,便多问了几句。你别往心里去啊。”
说着他又朗声笑了起来,拢袖道:“这话也就你能听明白,我自个儿说得都绕的慌。”
红药若非“以前”的那个红药,则他所设想的一切,皆要从头再来。
天幸她仍旧是她,那么,他的谋划,便也就此多了几重保障。
红药一直没说话,只低头掸着裙摆,却没察觉,她反复掸着的,根本是同一个地方。
这还真是天意。
她想。
自从仲秋夜偶遇淑妃之时起,她与他的重逢,便如天注定,虽明知诸事皆改,她却是有心无力、身不由己。
细较之下,这其中仿佛并亦有她自己的意志,她的不作为、她的随波逐流,令她踏上了一条仿佛早就被安排好了的路,而也所遭逢的一切,皆指向了此刻。
红药莫名有点想要笑。
两个上辈子就认识的老头老太,居然尽皆重生于少年之时,不仅见了面、说了话,且还点明前因,各自将对方的根底看了个透。
话本子里也不敢这么写啊。
可是,它却真实地发生了。
红药想不出该说些什么。
于是,继续掸裙子。
掸啊掸啊,好像打算这辈子就只干这件事儿了。
徐玠好笑地看着她。
这位顾管事,年岁变小了好些,胆子似乎也跟着一并小了,再没了前世的泼辣。
他敢打赌,他若不开口,她会一直掸裙子掸到地老天荒。
徐玠于是当真笑了起来。
又尖又刺耳的笑声,委实难听得紧,而红药却是越发不敢抬头。
“先吃东西吧,回去你就该误了饭时了,便在这里用饭就是。”好一会儿后,笑声渐止,徐玠和声语道。
这般瞧着,委实红药也有点可怜,被他逼到了这个份上。
且他也知晓,将事情挑明,并非上上之策。
可他不耐烦打哑谜,也没那个水磨功夫。
他太需要帮手了,而顾红药,就是最好的人选。
他相信她。
上辈子做了几十年邻居,足够他看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