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这个问题,华胥憬仿佛有些心虚似的,目光一闪,沉默着低下了头。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华胥憬几乎是这位华胥君一手带大的,家主威严有余,亲近不足,掌管着封魔疆大大小小的事宜,即使是唯一的孩子,也鲜少有时间陪伴,与其说是父子,这二人像上下级更多一些,十岁以后,他被选定为堪神的继承人,便顺理成章地送到了华胥君膝下教导——他可以与家主梗着脖子顶嘴,却不敢在华胥君面前胡闹。

“……没什么。”他试图蒙混过去。

华胥君挑完灯烛,回过头来,眉梢微微一挑,道:“没什么?没什么家主会罚你关一个月的祠堂,还派人守着,不让你离开?你受罚从来不会先走一步,整个封魔城谁人不知?以往可没闹出过这么大阵仗,阿憬,说实话,告诉我,你要离开去哪儿?”

华胥憬是因为地裂被紧急召回的,那块五彩石确实很好地解了封魔疆的燃眉之急,可地底下的危机显然没有完全解除,在这种境况下,华胥家的少将军,华胥氏的小少主,竟然要求离开封魔疆?家主没打断他的腿算仁慈了。

华胥憬垂着眼,睫羽簌簌而动,低声道:“老师,我有很重要的事……”

“所以你就弃封魔疆于不顾?”

“……我没这么想。”

“那你是怎么想的?”

华胥憬嘴唇嗫嚅了一下,又沉默下来。

华胥不晦叹了口气,到底没再逼迫他,随手拉了个蒲团,撩袍而坐,道:“我知道,来此之前,我问过夫人,她说你心心念念惦记着的地方,叫邀月书院,怎么?那里有什么特殊的东西?还是说,有什么特殊的人?”

被说到心坎上,华胥憬控制不住情绪的外露,薄唇微抿,溢出一点不受控制的担忧来。

他看在眼里,心下微动,道:“阿憬,你很担心他?”

不愧是从小将他带到大的人,一眼便察觉到问题的关键,华胥憬缄默片刻,忽而道:“老师,你曾经跟我说过,责任不是压力,是倾其所有的守护,你说,等我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用漫漫余生镇守封魔疆,我就能出师了。”

华胥不晦微微一笑:“……怎么?想出师了?”

“不,”华胥憬摇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明白了。”

“说说看。”

“华胥家的族人成年之际,族里的长老都会安排他们远行,去大江南北走一遭,那些任务大多没什么难度,但很远,我曾觉得不解,甚至认为是浪费时间,可现在我知道了,我们是被迫扛上责任的人,在远行之前,许多人并不理解,为何要花费终身,护卫身后的这茫茫大地,他们没有见过江南烟雨,没有见过大漠风沙,没有遇见过刻骨铭心的人,还不明白守护的真正含义……连肩上的肩甲都是乏味的负累。”

“那见过之后呢?”

“见过之后……烟雨是剑上的鞘,风沙是出锋的剑意,人是身后的脊骨,是脚下的磐石,肩甲是未完的使命,必尽的责任。”

“那你见过烟雨和风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