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胥有一幅肩甲,乍看简洁轻便,实则沉重不堪,除了沐浴安榻,他从不离身,衣裳不合适便藏在外衫之下,雷打不动,固执得令人头疼。
“华胥家的嫡系,每人有一幅那样的肩甲,那是他们的先祖在告诉他们,任何时候,不要忘记你肩上的责任。”
谢逢秋眼帘颤动一下,忽的沉默下来。
一直以来,要问他最担忧的是什么?是魔族的身份曝光后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吗?不是;是害怕这些家族宗派处置他吗?不是;他怕的是华胥,彩屏镇上,他亲眼见证过他冷漠无情地横剑浴血,那句杀意腾腾的“魔族无赦,遇之必杀”这几日总在他耳边环绕,他越是心慌,回忆便越会纠缠上他,以往那些可大可小的细节,也莫名其妙地在他心中放大。
如果华胥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一切,他会不会对自己感到失望?如果告诉他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他会愿意听吗?又或者,像他说的那样,只要是魔族,就不配与他为伍,就注定会遭到他的厌弃,就注定会被他毫不留情地放弃?
谢逢秋想,若是这般情形,华胥还愿意护他一次,那他便是把心挖给他,把命送给他,也终究无憾了。
可若是他不愿呢?
“少将军是少将军,华胥是华胥,作为他的朋友,我可以亲昵地叫他的名字,与他谈笑风生,危险的时候躲到他身后,可当我剥下这层外壳,露出内里装的神农氏的芯子,他对我来说,就是华胥家的少将军,他们的行事准则,是任何人、任何事、任何感情都不能动摇的,这便是护卫人族千百年的封魔华胥,这便是站在山巅之上的五大家。世人只看到他们脚下踩着十万疆土,看不到他们头顶顶着的摇摇欲坠的一片天。”
谢逢秋:“……你别说了。”
他理解不了神晔口中这些大义和压抑,他只听到“任何人、任何事、任何感情都不能动摇”,一时气得心绞痛,实在不愿深思下去,他只好勉强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随口问道:“外面状况怎么样了?他们打算怎么处置我们?”
这一句话说出口时,他还算轻松,许是因为他还没有切实地感受过魔族的身份给他带来的磨难,神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笑道:“还好,这两天他们吵吵嚷嚷,有人说直接杀了以绝后患,也有人觉得可以将计就计,让你为我们所用,总之各人有各人的看法,不一而足,还有人到现在都认为你们是魔界的暗探。”
谢逢秋倒吸一口凉气,道:“……杀了?别吧,我还想多活两年。”
“秋哥,我最佩服你的就是这一点。”神晔艳羡道:“无论怎样艰难的处境,你都能自得其乐,愣是把自己活成自己的笑话,不过这次不同以往,哥,我还是希望你长点心。”
谢逢秋干笑两声:“你看我现在像快乐的样子快乐吗?”
神晔仔细打量他两眼:“我觉得蛮快乐的。”
谢逢秋:“……呵。”
神晔终于真心实意地笑了出来,起身道:“哥,别担心,应该没那么严重,我和程衍都看着呢,我虽然没什么用,但程衍代表的是中南程家,他的话分量可不轻,还有老唐,大家都会帮你的,情况或许没我们想的那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