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无数岁月过去了,它的根已经深深地盘扎在地底之下,无数暗流冲刷过它苍劲的根须,它与这片土地已经契合无比,要重新栽种,就要把那些潜藏在地底深处的无数无数分支连根拔起,这需要更加漫长的时间,还须得忍受拔起之时,那些已经无法脱离的须发从自己身体上断裂的痛苦。

这太难了。

即使是没心没肺如谢十六,还是天性豁达如谢逢秋,此刻都需要一定的时间消化。

他们在禁闭室里重塑三观的时间,外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邀月揪出两名魔族暗探的消息隐晦而又风起云涌地在诸多仙门之间流通着,即使最先接到消息的姜氏已经传下话来,在事情未明之前,不得多嘴多舌,可禁不住两名魔族暗探的消息实在令人心惊,兹事体大,明面上不多谈论,背地里关起门已然开了不知道多少次小会了。

邀月山除了三年一度的新生筛选之外,从未如此热闹过,这个那个知名的不知名的各种仙府轮番上门,以各式各样的理由旁敲侧靠事情的原委,说到底,这桩事本身就掺杂着太多不好言说的枝节,就像是被立住的一根岌岌可危的细针,手一松开,往前倒或者往后倒,抑或往左往右,针尖都可能戳破不同的气球,在它尘埃落定之前,谁也不知道最后的结局会如何发展——邀月包藏祸心,魔界另有所图,甚至还能说书院里出了魔界的叛徒,瞒天过海包庇这两个魔种。

总之,只要有心,任何一种可能都能被拍板定论。

若要避嫌,邀月必须把事情全权交给地位更高、份量更甚的第三方来解决。

比如姜氏。

姜家的修士到达时,书院的弟子很是开了次眼界。只见他们御剑而至,身着白底红纹的衣袍,远远在空中便能瞧见飘然如云雾般的袂角,红是妃红,白是纯白,墨发如缎,交相辉映,灼目无匹,落地之时,数十把仙剑发着莹莹温润的光芒,剑上人无论男女,姿容绝艳,眉心绘着一片皎皎灿烂的耀目红色,走近方知,那竟是一朵栩栩如生的盛放红莲。

这数十名修士姿容冠绝,举手投足仙气渺渺,竟如天边盛放得最烂漫的一捧晚霞,令人不可逼视。

为首一人,眉目含春,唇角轻佻,似笑非笑,有种雌雄莫辨的美意,额间那朵芙蕖更是逼真,恍惚间竟有金光流窜其上,人与莲珠璧交辉,一时教人分不清,是人成全了莲,还是莲增色了人?

如果华胥在此,一定会忍不住骂一句:“骚包。”

领头之人正是姜氏的小少主,大名姜兮,在华胥眼里,字娘炮,号骚包居士,十里八乡最艳丽的一朵美人花没有之一。

华胥跟他,那是从小打到大的交情——少将军是位秋神月骨的美胚子,却常常舞刀弄枪,不事修饰,姜兮看来,是为没品,故十分嫌弃;姜少主年岁正好,大好儿郎,不为家族效力,天天穿身大红衣裳,笑得妖里妖气,华胥看来,是为恶俗,故十分不屑。两人两看两相厌,每每五家齐聚,定要掐上一架,后来渐渐大了,便也不那么暴躁了,但依旧打心眼儿里看不起对方,逮着机会便要嘲讽两句。

总之,华胥看姜兮——娘炮!

姜兮看华胥——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