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来看你了。”苏朗的心里很矛盾,一方面,他很想和妈妈亲近,另一方面对她突然发疯的举动又十分害怕。
“好孩子。”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随后,梳妆台的镜子一闪,女人缓缓站了起来,“朗朗,救救妈妈吧,救救妈妈。”
苏朗再也经受不住内心的矛盾折磨,一步上前,扶住了已经宛如枯槁的陈薇。
疯癫的陈薇头发凌乱,身上还穿着十多年前流行的那种蕾丝花边的裙子。
她在看到苏朗的那一刹那,好像才觉察到对面这个人和自己记忆中的儿子不同,连忙把人推开,重新回到黑暗中。
“你是谁?你是谁?是你干的,是你干的对不对,你这个叛徒,这个坏人……”
陈薇反覆无常的情绪,苏朗早有心理准备,他叹了口气,站在原地不动:“妈妈,我是朗朗啊,我长大了,是我啊。”
“你这个骗子!你们都是骗子,你们都是杀人犯!坏人!杀人犯!都被抓起来,抓起来枪毙!”
“妈妈!”苏朗迟疑着要不要上前,摊开的两手放在胸前,手腕上那个3d样的刺青在一点点朦胧的光线下若隐若现。
“妈妈,你看呀,”苏朗用尽可能温柔的声音说,“这个,我小时候你在我手腕上画的带子,说要把我牢牢拴住,不让坏人带走的,你忘了吗?”
躲在黑暗中的陈薇,听到苏朗这话,似乎有所触动,跃跃欲试地往前探着脑袋,当她看到真有一条带子“画”在对面这个男子的手腕上时,不由得失声痛哭:“朗朗,朗朗,妈妈对不起你,把你丢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苏朗大着胆子往前一步,双臂继续大敞着:“妈妈,我没有丢,我一直都在这。对不起,这些年……这些年……”
苏朗开始自责,这些年,他与城里的纨绔纠缠不清,根本不愿意来这个地方看这个疯母亲一眼。
“妈妈,我们要走了,”苏朗说着,指尖终于触碰到了陈薇的衣袖,“让我抱一抱你,好吗?”
陈薇猛然扑进苏朗怀里,尖叫着、惊呼着,转而又变成了哭泣,一把一把地捶打苏朗的后背:“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苏朗曾经和精神科的医生谈过陈薇的病情。那时候,他过于天真和自以为是,以为世界上的绝症都可以通过一种叫“爱”的东西治愈。
只要他足够地付出,陈薇的疯病总归能好。
可是,精神科医生除了详细地向他介绍了各种药物的用法以及副作用外,还对他说,奇迹是有的,但不会经常发生。
言外之意是,她得了这个病,能衣食无忧不被嫌弃地按时给予药品,已经比一般家庭对待这类病患要幸福很多了。
是的,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被疯了的陈薇一次次的暴打、撕咬、辱骂,时间久了直到他再也承受不住,于是放弃了!
他放弃了自己享有母爱的权利,和他的爸爸苏俊良一起开始躲在暗处,对这个女人鲜少过问。
而此刻,他就要离开了,也许这辈子再也不会回来,那种埋藏在心底深处的愧疚之情再一次被牵动起来,他不得不来这个生了他,却没能好好养育他的女人面前忏悔。
“妈妈!”苏朗任凭陈薇捶打,紧紧地搂着对方,这才感觉到记忆中那个丰润的女人变得干瘪了,虚弱了,个头似乎也矮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