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酒如命的秋风陵曾经告诉过他,醉来赢得自由身,若是被这世间的俗事缠得脱不开身,不妨一醉酩酊,将它们抛诸脑后。
他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几口清酒下肚,就摇摇晃晃地醉倒在地。
眼前的雪景渐渐扭曲,恍惚间,林夜北似乎又回到了那一方逼仄却洋溢着暖意的山洞中,少年姿态的傅含璋就坐在他面前,正生着篝火烤鱼。
小徒弟的手法很娴熟,等到一面烤至金黄,他立刻均匀地撒上调料,再迅速将半熟的鱼翻面。
似乎察觉到了林夜北的视线,他抬起眼来,润黑的眼眸被火光映得极为温柔,亲昵的笑意几乎要溢了出来:“师尊莫不是等急了?没事,很快就能吃上了。”
林夜北张了张口,蓦然被一股极深的悲哀攫住,心痛得说不出话来。
此刻他终于明白,他心中所渴求的从来不多,不过是一方安稳静好的天地。
纵然这份温柔背后隐藏着淬毒的獠牙与血火,对他来说却依旧弥足珍贵。
只因那时,傅含璋是他唯一的爱徒,而对方眼中心中的师尊,也只有他一人。
“为师不着急,”他轻声呢喃,“我愿意……等着你。”
苍白削瘦的手指想要触碰少年的脸庞,画面却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林夜北猝然惊醒,这才意识到自己还躺在长岐宫的红梅树下。
身边的酒壶早已翻倒,洒落的酒浆也已经凝结成冰。
大雪在他身上覆盖了薄薄的一层,因为体温过低,甚至没有融化多少。
他抖了抖勾在长睫上的雪花,喘息着侧过身,视野中却忽然映出一双青绿的绣花鞋尖。
林夜北认出这是魔族侍女的装束,艰难地撑起身,头顶却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魔君在前线征战安危难测,难得魔妃好兴致,竟然在这梅树下畅饮醉卧?”
说话者语调讽刺,又是熟悉的男声,林夜北仰起头,眉尖微颦:“怎么是你?”
站在面前的正是一身侍女打扮的洛清琰,自从半月前他擅闯御虚殿,就被傅含璋勒令禁足,秦语苍也受了杖刑,这回趁着魔君不在宫中,才能乔装暗中走动。
他听说林夜北重病卧床,原本想顺势好好嘲讽一番,却没想到对方虽然憔悴清减了不少,周身气度却清美依旧,甚至因为病弱平添了几分柔弱端丽,神情忍不住更加扭曲。
上次他趁着输血时偷偷取走了明砂,谎称是傅含璋送给自己的,却并没有激起什么水花,这一回定然不能轻易放过了。
于是他冷笑道:
“清琰来此,正是为了告诉魔妃一声,你卧病在床的这段日子,天泪城率兵入侵了魔域西境,陛下率领着大军和左右护法前去抗敌,至今还没有消息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