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毕,朗禅脚下忽的亮起阵阵赤光,他极快的抽身而退,但那阵中的符文已然成形,身形在退离阵法边缘之时又被阵中生出的力量扯住了双脚拉回了阵内,禁锢住身形,动弹不得。

闻瑕迩暗自擦了把手中泌出的冷汗,反手取下了朗禅手中的剑,正欲说话,一个黑影倏的从他后方窜了出来,“谁?”

朗行落至阵前,张开双臂挡住后方的朗禅,“闻前辈!手下留情!”

闻瑕迩扫视一眼朗行,见他眼眶通红,面色惨淡,蹙了蹙眉没作声。

朗禅被困于阵内,见朗行挡在他面前,出声道:“回去。”

“应天长宫已毁,司野已成肆虐场。”闻瑕迩冷声问:“他还能回哪儿去?”

朗行闻声,此前见到的一切又在他脑海中清晰起来,心中垒砌的高墙一点一点的崩塌。他背过身看向朗禅,颤声问:“叔叔,我还能回哪儿去?”

朗禅眼中覆笑,道:“回你该回的地方。”

朗行瞳孔收缩,热意盈眶,“应天长宫……就是我的家。如今,如今家毁了,我……再无归处。”

“天下之大,你若想要归处,唾手便可得。”朗禅道:“应天长宫不过是这世间的寥寥几许,你又何须记挂在心。”

“天下之大,无我归处。”朗行俯身,朝着朗禅的方向猛地跪下,脸上泪意纵横,“……惟有应天长宫,惟有你膝下,才是我归处。”

“叔叔,你要撇下我了吗?”

朗禅笑达眼底,道:“你的叔叔笛同早就死了,我与你非亲非故,算不得你的叔……”

“你是我叔叔!”朗行哭着望向朗禅,嘶声道:“我是孤儿,是你把我带回应天长宫,是你教我读书识字,是你授我剑术把我养大!你是我叔叔!”

他跪在地上前行,进到阵中来到朗禅身下,拉扯朗禅的衣摆,乞求道:“叔叔你收手好不好……我求求你,我以后再不在外面惹是生非,我好好修行好好练剑,你收手好不好!我求求你……”

闻瑕迩见着眼前这番景象,擦了一把额上的汗,问朗禅:“这世间,当真有你心中想的那般不堪?”

朗禅面无波澜。

闻瑕迩又道:“你将他从我和君惘的手中带走,用了二十年光阴抚养成人,长成如今这个模样。”他垂下眼眸,视线落在颤着身形,声泪俱下的朗行身上,“你行下那般多的恶事,如今世人皆对你刀剑相向,惟有他还仍旧愿唤你一声‘叔叔’。”

“朗青洵,你心中当真无半点不舍吗?”

他只道这世间之人皆恶皆贪,皆迂腐皆愚昧,可却不知这世间还有无心插柳之恩,却要以身还报之人。

即便相报那人早已不是初见时的那人。

朗禅眸光移到身前泣不成声之人的身上,少顷,笑着吐出两个字:“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