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谢如琢:“……”

“谈钱多伤感情。”谢如琢笑得比他更和善,“还肯定是会还的,我们汉人都很讲信用。但没钱就是没钱,朕也变不出来,四王子不信,朕可以邀请你去我们的国库参观一下。”

大虞的皇帝第一次见面哭穷,第二次见面理直气壮地说自己没钱,扎布苏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个中原的皇帝都这样,脸皮厚还会耍赖。

“行吧。”扎布苏道,“那借了都有一年了,我是不是该收点月利?”

“好说,每月两分利。”谢如琢眼珠子滴溜一转,“四王子这一年生意做得怎么样?”

扎布苏直觉有鬼,赶忙摇头:“不好,很不好。”

论演戏,谢如琢称第二还没人敢称第一,休想骗过他,直说道:“再借五万。”

扎布苏咬牙道:“陛下,这次是我救了您,又好好招待了您,临走前还要卷一笔钱是什么道理?”

“唉,没办法,谁让我们大虞穷呢。”别的面子不能丢,但穷可以承认,谢如琢愁眉苦脸道,“上次开的商路朕也了解过,大虞和北狄的百姓都喜闻乐见,朕可以再开一条,两条也行,并打算在不久的将来试着放开沧州的边贸。有钱才好办事嘛,四王子你看怎么样?”

“沧州?陛下终于想收拾裴元恺了?那我父汗会很高兴。”扎布苏没再多问,转而道,“你们汉人做生意都喜欢立契,毕竟信用这种东西好像不怎么管用,陛下空口无凭是不是不太好?”

“行啊,朕现在就可以给你写。”谢如琢仿佛很好说话,“但钱先拿出来,一手交钱,一手交契。”

扎布苏觉得世上最惨的债主应该是非自己莫属了,点评道:“陛下如果做生意一定是个奸商。”

“所以你就庆幸朕没做生意,不然哪能轮到你赚这么多。”谢如琢对这个评价还挺受用,“可惜了,要不是每天和内阁扯皮就累死了,朕也偷偷做生意。”

扎布苏吩咐侍者上了羊奶、红蒿茶,还有用奶制成的酒,唤作“答日斯”,另有奶皮子、乳酪干、炒米和莫失,素菜只有青菜,说道:“先吃饭,明天我给陛下支银子,陛下给我立契,怎么样?”

“可以,朕后日走。”谢如琢挑了一筷子莫失,发觉就是干巴巴的炒面,又放下了,“你们也该多吃素菜,不然对身体不好。”

扎布苏道:“这里很多菜都种不活,不如你们中原土地肥沃,青菜还是跟你们中原人学来的,以前就吃野菜。”

谢如琢心道:确实挺惨,每天喝奶吃牛羊肉,他选择死亡。

见沈辞一直坐在一旁安静地不说话,扎布苏道:“听闻裴元恺退战时,父汗高兴了一宿,结果后来听说裴元恺有个儿子来守沧州,和裴元恺一样不好对付,父汗又气得骂人。这次我没去前线,但也猜到了那个人是沈将军。听闻去年沈将军还打败了许自慎,夺回了衡川的一半,当初陛下说你是大虞的良将,现在看来确实如此。”说完他又补道,“上次回来后我查过沈将军,很轻易就知道你是裴元恺的儿子,沈将军没生气吧?”

沈辞对自己认知深刻,除了打仗什么都不太行,因而谢如琢与外人谈论需要用智谋的事,只要气氛和睦他就不会插话,怕扰乱谢如琢的计划,此时见两人聊完了,扎布苏又点到自己的名,才说道:“没生气,好像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要生气也生气不过来。还有,四王子过奖了,和许自慎一战,很多时候也是运气好,许自慎其实比我厉害。”

“如果这么说,那我是该庆幸自己救了陛下,不然以后要和许自慎对战,岂不是当真要难上加难?”扎布苏笑道,“沈将军不必谦逊,就冲你在身体虚弱的情况下一个人杀了我派出去的那队骑兵,我就信你和裴元恺一样不好对付。”

谢如琢一脸“你才发现”的轻蔑,举起闻着并不好喝的答日斯,道:“所以四王子更应该借给朕钱,我们和睦相处,以后避免在战场上遇到我们沈将军。”

沈辞好笑地在桌案下捏了捏谢如琢的手指,无奈跟他一起举杯,敬了扎布苏一杯,答日斯醇香浓郁,既有奶香也有酒香,他倒觉得还挺好喝,但看谢如琢微微皱眉的样子,又默默压下了这个想法。

似乎发现了一个问题,谢如琢不喜欢吃有奶味的东西。

但奶味的谢如琢很可爱,也很美味。

正当谢如琢疑惑怎么没有荤菜时,三个人捧着三大盘肉就进来了,面向他们单膝跪下,右手持小割刀,左手拿布巾,扎布苏用北狄语吩咐了一句什么,三人齐齐应了一声,将小割刀刀刃对着自己,握住刀柄,把三大盘肉放倒在客人面前的盘子里,将所有肉切成大小厚薄一致的肉块儿,放好后行了一礼退下。

谢如琢再次微不可见地皱起眉,这三盘肉分别是牛、羊、猪的荐骨肉,即使切成了九块也依然比他平时吃的肉都要大,筷子都夹不住,似乎只能用手抓,且这些肉都是整块一起烧的,与汉人做菜的精致全然不同,牛羊肉的膻味都还能闻见。

扎布苏解释道:“这是布忽勒,是我们北狄人招待贵客的最高礼节,三牲布忽勒更是齐全,与汉人的吃法不太一样,但还是请陛下享用,其实挺好吃的。”

作为客人,谢如琢当然不好拒绝,礼貌地笑笑,表示感谢,拿起布巾垫在手上,放在正前方的羊肉咬了一小口,倒是比他想象中好吃,虽然闻起来有膻味,但肉质鲜美,咸淡适宜,吃进去后比闻起来香。

沈辞看谢如琢斯斯文文地吃完了一块,并打算再吃一块,拿起布巾自然地给他擦了下嘴,道:“喝点茶,不然口干。”

谢如琢觉得牛肉好像也很好吃,边嚼边点头,由着沈辞给他擦嘴,又帮他倒满了红蒿茶递到他嘴边。

目睹了这一幕的扎布苏心里已经有些明白了,那日沈辞抱着昏迷的谢如琢到了布尔阁里,不顾自己的伤势,一定要等着谢如琢醒来,眼里的紧张和担忧实在做不得假,也不像是一个臣子对皇帝的关心,现在两人又这般自然而然地做亲密无间的动作,他笑了笑,举杯道:“我敬陛下一杯。”

谢如琢举杯:“敬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