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长瘦长的脸上,两撇胡须一翘道:“这是你亲家的地,给你家种了,怎么就成了你家的地了?如今你亲家公被你儿子害死了,珍娣一个女人家家的,还要给他家二郎治病,手头没钱,就卖了这些田地。这不前天刚刚把地契给转了,我今儿就来看看。”
李家婆子一下子慌了,自家家里的那些田地大多是薄田,出息不多,因着有了这片田,自家的那些地刚刚开始翻种桑叶,毕竟桑树不用太耗费精神。家里吃的粮食全靠了这些地,他们卖了,叫他们吃什么去?这不是要断他们的口粮?这陈家也太不地道了。
老婆子问:“真的?”
“我骗你不成?这一茬你们快些收了,咱们要种下一茬呢!”甲长越看越满意,老婆子却是一声惊叫:“这是我家的田,谁也不能夺走!”
甲长冷笑了一声:“地契那得看地契在谁手里,要不带你去衙门咱们评评理。你快些去跟你男人商量一下。把上面的庄稼收了,否则我就帮你割了。”
老婆子手里的豆子也不要了,飞快地奔回家去。李春生的爹正在院子里锉钓钩,看见自家婆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问:“做什么,跟赶着投胎似的!”
“老头子,我们家的地被陈家那个婆娘卖了!”
“什么?”
李婆子激动地脸上的肉一抖一抖地:“就是月娘的二十亩嫁妆,被陈家给卖了,卖给他们村的陈阿胜了,他正在咱们的地里看呢!”
老头子听见这句话心头也是砰砰跳,比听见陈家父子死的消息还要紧张:“卖了?凭什么卖?嫁过来的嫁妆,招呼都不打一声卖了?”
“是啊!”李家婆子拍大腿说。
“六郎在哪儿?去陈家讲理去!”李家老头子叫了一声。
李家婆子进去找了一圈,没有看见自己儿子的人影:“不在啊!”
老头子叫了一声:“你去后边找找!”他说的后边儿,就是村子后头的寡妇玉兰家。
李春生吃过饭就偷偷地溜了过来,寡妇玉兰今年不过二十出头,论辈分却是李春生的婶子。
她男人得了绞肠痧,死了一年整。就留下了两间破瓦房,还留下了一双儿女。女儿不过四岁,儿子那死鬼死的时候,才刚刚满月,如今也不过一周岁多一些。
玉兰生地没有月娘周正,只是行动做派自有一番风韵。她男人还没死的时候,在村里就有风言风语,跟外村的谁谁有些瓜葛。自从她男人走了之后,儿子三个月不到,就有人出入她的家门了,一个女人家的,原本家里就不富裕,拖了两个孩子,谁敢真娶回去做媳妇?只能靠着做做露水夫妻,从男人手上拿几个铜钱过活。
此刻她正枕着李春生的胸膛:“春生,你这样的男人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