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乙倒不是嫌李绮节费柴费水,而是怕邻里人家看见,会在背地里胡乱编排她。

潭州府的规矩,不管男女,都不能经常洗头,头发油腻也不能洗。

李绮节私下里琢磨:难怪这个时代的男人女人都要戴头巾,簪鲜花呢!不然人人披着一头油腻腻的长发,人还没走近,就一股子味,谁受得了?

头巾和包头造型美观,还能遮住油腻的长发,簪花可以掩饰气味,茉莉刨花水在定型的同时,也能祛除异味。

至于那些簪子、金钗什么的,正好用来挠痒痒,想挠哪里挠哪里,还不会弄乱发型。

李绮节才不管那些老祖宗的忌讳,隔个三五天就洗一次。不管李乙怎么苦口婆心地劝,她都不管。

宝珠却是如临大敌,在院子里烧水的时候,一直左顾右盼,生怕被人瞧见。

李绮节有点郁闷:不就是洗个头嘛,还得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

她的头发又厚又密,拆掉发髻披散下来时像道泼墨瀑布。洗了之后的垂在肩头,宝珠拿着干布巾费劲绞了干天,都没绞干。

进宝在灶房烧炉子,烧得灶台边热烘烘的。

宝珠手执桃木梳,梳齿上蘸了桂花油,一点一点把李绮节半湿的长发慢慢梳通,挽了个松松的发辫:“三娘去炉边烤烤,才病了一场,吹不得冷风,不能用扇子扇,只能慢慢烘干。”

李绮节踏着一双枹木屐,踢踢踏踏走进灶房,没有吹风机的年代,就是这么麻烦。

她坐在灶台边的小杌子上,尽量靠近炉子,能听到头发上的水汽一点一点被烘干的滋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