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晗替他盛汤的手顿了顿,又没事儿人似的继续了。面汤清透,冒着腾腾的热气,被他撇得看不见一星油花儿,盛满了那只小纸杯便又递到宋斯年手边,哄小孩儿似的哄他再吃一点。
宋斯年却不领情,懒懒地倚在座位里,兜帽垂下来挡住了半张脸,却掩不住刀似的咄咄逼人的视线。
碰到纸杯的时候他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细而白的手指蜷进宽大衣袖里,像是把最后一点脆弱柔软的东西都藏好了,披起黑色的游刃有余的外壳来,同沈晗对峙。
沈晗拿他没办法,握着纸杯的手只好收回来,憋着口气似的,自己喝了一口面里的汤——宋斯年没吃晚饭,他也陪着饿肚子折腾到现在,撇开别的不说,只看生理需求,他确实有点儿饿了。
“还疼吗,”他有意晾了小孩儿几秒,才放下纸杯答非所问,“不想吃就喂你吃药了,嗯?”
疼还是疼的,不过没那么汹涌了,沈晗不知从哪儿给他弄来一只热水袋,捂着肚子暖暖和和的便缓过来不少,手脚也没有先前冰凉发软的感觉了。
宋斯年思索片刻,还是说了实话——闹脾气归闹脾气,他还是不想让沈晗白担心:“还行,还有点儿饿……”
“饿还不肯吃,跟我闹呢,”沈晗伸手掐了一下他的下巴,拿他没办法似的左右晃晃,失笑道,“宝贝儿——满意了吗,满意了就乖乖吃饭。”
他这么坦然,反倒有点儿出乎宋斯年的意料了,就像场他以为一触即发的战争,双方列阵在前,战鼓都擂起来了,对面的将军却突然笑出声来,拍了拍手鸣金收兵,然后告诉他这就是一场演戏,一个玩笑,没有厮杀没有角逐,什么都顺着他的心思来。
但这明明不是一个玩笑。
“不满意……”宋斯年嘟哝了一句,却还是乖乖伸了手,汤面已经放得不那么烫了,现在吃正好——可他的耳根是烫的,因为沈晗自然而然的语气,因为沈晗嘴里的那句“宝贝儿”。
沈晗没听清,只当他又闹脾气,心里想着病人为大,就差连唱带跳地哄宋斯年吃饭了。
“不满意怎么办?”他在宋斯年面前半蹲下来,撑着下巴逗他,“那我多叫两声,叫到你满意了好不好,宝贝儿?”
明明是最吊儿郎当的,甚至有些油腻的称呼,从他嘴里说出来,却不知为何带上了些许不合时宜的认真和郑重,青年嗓音低沉,藏着暌违乍现的温柔,又纵容——真像是宠着心尖儿上的恋人。
他明着把这话当调侃的时候,宋斯年还能赌气调侃回去,但偏偏这人说得那么温柔,平常要仰望的人现在蹲下身来,眼神专注地看着他,一副“你说什么我都惯着你”的模样,他又无言以对了。
就连之前准备好的逼问都开不了口——他还想问沈晗为什么在大庭广众下亲他,为什么对他这么好,甚至想亲口问问当时他在电话里随口一撩的对象是谁,为什么还有心思去跟别人开那样暧昧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