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蒲栎觉得眼前的钟昕阳和他平时认识的那个不太一样,似乎更符合他在杂志封面或者电影里面的阴郁气质。但蒲栎什么也没说,继续食之无味地嚼着一片小小的洋葱。

“这些有钱人,”钟昕阳的脸上显露与他年龄及不相符的复杂情绪,“都他妈是混蛋。”

蒲栎抬头,不敢确信这样的话是从一向阳光澄澈的钟昕阳口中说出,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

这样听别人说慕总,蒲栎觉得心里很难受。

那感觉比目睹慕总与漂亮女士一起愉快晚餐还要难受一万倍。尽管,他知道自己没什么立场,也没什么必要。但就是心里很不舒服。

就像是一件视若珍宝的东西,被别人夺去,然后又猛地摔在地上,还要狂踩几脚。

在蒲栎的心目中,慕池是完美的。是成熟、柔情、识大局、懂人情的人。慕池的微笑从来都是那么的自然洒脱,慕池的举止永远都是那么的从容优雅。无论是庆功晚宴上,还是星河总部,更或者是在慕总家里见到的他,从来都是富有涵养而内敛的。

他根本无法把心目中的慕总与“他妈的混蛋”这种话联系在一起。

“什……什么意思?”蒲栎无意打探八卦,然而很想为萍水相逢却深刻牵扰心弦的慕池辩证清白。

“呼……”钟昕阳嘴角挂着淡漠与疏离的微笑,重新拿起刀叉,不再做声。

“你们认识?”蒲栎再次开口,有点无法组织语言,“我是指那种比较深入的……”

钟昕阳盯着蒲栎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淡淡的勾起唇角,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那个他。

他笑得纯真,眼睫轻微颤动着,水润得唇呈淡淡得粉色要抿不抿的:“不要靠近他,理他远点,刚才那个女的,或许只是他无数床伴儿中的一位。他呀,可是男女通吃的大大大混蛋!”

“男女通吃……”

“混蛋,大大大混蛋……”

蒲栎忘了那顿晚餐是怎么结束的。只觉得浑身都很难受。

回到家里,他就莫名其妙地开始呕吐,不知道是不是吃坏了东西,还是很久不游泳突然游了太长时间过于疲惫。人躺在床上却依然觉得很累很累。

他打电话给冯锐,想要冯哥给他送点药来。不料冯锐下午去了公司后,直接跟着一组新人去外地补拍夜戏,别说当晚,连续三四个晚上都回不来。

蒲栎出门在外这些年,也不是第一次面对病痛,然而如此难熬的却是头一回。

他突然就泛上一缕思乡之情。想念X市湿热的空气,想念妈妈为他做的冰糕,想念儿时的玩伴,海鲜酒店老板郑一刀铜铃般大的眼珠,想念那一年搁浅在海岸边巨大的抹香鲸……

然后他就这么在一片混乱的思绪中睡了过去。

梦里还是在那家装修精致典雅的西餐厅里,然而原本精妙绝伦的装饰在梦里都化身繁冗沉重的累赘,和钟昕阳捉摸不透的笑声一同压得他胸口发痛。

这个压抑窒息的梦境里,除了浓绿色彰显异域风情的刺绣隔帘外,竟然还有一片片星河顶层卫生间里马赛克瓷砖才有的金色。

终于,两个场景渐渐融合到了一起。钟昕阳轻蔑地吐出一句句的“混蛋,大混蛋”,卫生间格挡的门从里面推开一些。那个穿着黑色西裤的男人回过头。

蒲栎从梦中看到了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