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笨重的箜篌被小心翼翼搬来时,徐秉均的画已勾线分染毕。

彼时夜已颇深。

西禺山里万籁俱寂,唯有星斗漫天,谢珽理裳挽袖,竟自坐到了箜篌旁边。惯常握剑的修长食指随意抚过,清越音调入耳,阿嫣薄醉朦胧的眼底,已清晰浮起了诧异。

谢珽竟会弹箜篌吗?

从来没听人说过。

不对,中秋家宴那日,二叔谢砺好似提过一句,只是她那会儿先顾着吃饭,又被谢珽扔来彩衣娱亲的重任,措手不及,过后弹奏箜篌、见到三叔,种种杂事堆积,就撇在了脑后。

这会儿听着音调,倒是勾起了回忆。

据谢砺所言,谢珽幼时就曾弹奏箜篌,技法似乎还不错?

她不自觉看向婆母,就见武氏倚靠在圈椅里,一双眼睛落在箜篌上,又像是望着远处,烛光下辨不出神情。

乐调渐起,好似昆山玉碎。

阿嫣手里捏着酒杯,被这调子吸引着,将目光投回到谢珽身上。

他奏得确实不错,哪怕许久没碰生疏了些,待奏了开头寻回昔日的手感,立时流畅起来。

他身上还是那身玄色衣裳,虽将蹀躞换成了锦带,因身姿颀长轮廓冷硬,白日里瞧着仍有威冷姿态。此刻,那份冷意却消弭无踪,年轻的男人玉冠束发,袍袖微曳,认真的侧脸笼在烛光里。

记忆徐徐拉回,仿佛新婚初见。

男人穿着端贵的喜服,俊目澈爽,清冷微醉,闯入视线的那一瞬,让她觉得姿容如玉,轩轩韶举。

曲调绕于耳畔,男人的侧脸印在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