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逐澜当时还会觉得落寞。

可是时过境迁,当后来真的有一天宋逐澜用枪口对着昔日同僚的时候,他心里也没有一丝波澜。甚至还有心思回头去看下方众人各异的神色。

他在那些脸上看见了惧怕、慌张、惊恐、愤恨。

在各种异样的目光里,他有一瞬失神:如果没有末世,没有接踵而来的一切事情,他会怎么样?可能会安静地做一位学者,在数学宽广无边的海洋里找到无限乐趣,每天在吃午饭的时候和朋友一起解一道难题。

可是一切终究都回不去了啊。

当年记忆里的那些人死的死伤的伤,他也不再是那时少年。

在末世里的人性脆弱至极,无聊透顶,他想要的乐趣不在这里。

秦惊野的震惊对宋逐澜而言也不过是习以为常了,他倒也没有因此伤感,只是有一丝失望。

——原来这里也一样无聊。

宋逐澜移开视线,转过身去对付身后的最后一只扑上来的猛兽。刀锋划过皮肉,温热的血飞溅在他手上。那一刻宋逐澜得知,这场战斗终于结束了。

一直支撑着人的那股劲消失了,身体各处的疼痛蔓延上来,宋逐澜脚步虚浮不稳,几乎要摔倒。

但他已经没什么力气管什么倒下不倒下的了,只能头昏昏沉沉地想:虽然出了一点意外,但最后还是我赢了。

“嗯,你赢了。”熟悉的声音低沉好听,在耳畔响起。

宋逐澜并没有像预料中的那样摔倒,而是落在了一个温暖又舒适的怀抱里,这个姿势刚好能听清身后的人健康有力的心跳,闻见一股令人心旷神怡的木香。

是他以为离去,但又去而复返的人。

不、不对,宋逐澜在昏沉之中算清楚秦惊野的动向。能以那样的速度赶过来接住自己,秦惊野应当从未离开,甚至是在与自己对视之后就毫不犹豫地出手,才能如此恰到好处。

沉沉木香笼罩着宋逐澜,他意识渐渐模糊,似乎落入了一个香甜的梦。

秦惊野抱着宋逐澜,脑子里还在不断回放刚才那个让他肝胆俱裂的画面。

他扫过四周,看清倒在地上的一地野兽尸体,落在地上的染血的刀子。

宋逐澜手臂上的伤口从何而来,答案不言而喻。

明明方才的一幕很骇人,秦惊野却并没有恐慌的感觉,甚至心中生出一种惊艳。这样的宋逐澜比平日浅笑盈盈的样子是更好看的,就好像这才是真正的、不加任何掩饰的他一样。

然后他看到了宋逐澜一身的伤。

什么惊艳、欣赏都立刻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心疼。

那得多疼啊?

秦惊野很轻柔小心地抱着宋逐澜向回走,与他匆忙赶来的下属相遇,节目组的人尚且还要慢一些。

“秦导,您……都解决了吗?”

秦家的人看着他身后的一地残骸,满脸难以置信。

“不是我,”秦惊野如实告知,敛眸看着怀中少年:“都是他一个人解决的。”

众人惊叹之时,下属拎上来挂在悬崖峭壁上奄奄一息的齐朔,那人就剩了一口气,样子狼狈,指尖全都是血。

在场的只有宋逐澜和齐朔两个人,秦惊野一联想到宋逐澜的刀伤和他手上的伤口,就知道谁才是始作俑者。

他缓缓抬起头,神色冰冷,语气森然。

“节目组出了这么大问题,绝对不能轻拿轻放。按照一般流程取证,不能有一丝差错。那边那个家伙,”他往齐朔的方向看了一眼道,“持械伤人后自己不慎踩空跌落悬崖,你们知道该怎么处理的。”

“还有,替宋逐澜联系之前一直和他沟通的律师,”秦惊野最后吩咐了一句。